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秦悠见在电话里告诉他别紧张的时候，或许是秦悠见听他弹完那段曲子的时候，又或许是想要弹一首《秋日私语》给他的时候……

或许更早，早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坐在无边的迷茫和惶恐中，然后一个坚定的脚步声闯入凌乱不堪的世界，从此他的世界被撕开一道光影。

虽然并没有那么明亮，但却是少有的温暖。

“是吗？我的荣幸。”秦悠见将唇瓣抵到崔秩额前的头发上，像是烙下了一个印记。

“那你呢？”崔秩仰头看他，没有焦距的瞳孔那一瞬间似乎有了着落点，他的耳根、脸颊都泛着粉嫩的红色，整个人都十分羞赧。

他不确定秦悠见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更希望得到更明确的答案。

所以他毫不避讳地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手里还抓着秦悠见的衣服，语气纵使有些害羞却并不胆怯，赤诚又勇敢，秦悠见像是被他的眼睛看得心虚了一般偏过头，不敢再看一眼。

然后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两相无言，崔秩看不见秦悠见的表情，激动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一下子情绪上头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有些唐突了。

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秦悠见或许只是出于同情心才对他这么好，虽然是两个人的相遇，或许陷进去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但他并不觉得后悔，反正迟早都是要说出来的。

“没关系……”崔秩抿了抿唇，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不行。”

“什么？”崔秩被秦悠见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愣愣地反问。

“我说不行，说出来就是要负责的，我也喜欢你啊，很喜欢……”秦悠见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起来，明明被表白的是自己，紧张的却也是自己。

真没出息啊！秦悠见暗自嘲笑自己。

“我没喜欢过谁，但当我第一次对你心软的时候就知道我栽了，但我的身后有一堆糟心事，我本想等你成年再告诉你，因为那个时候我或许也将所有事处理好了……但你却开口了。”

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我本想将一切风雨挡在门外，然后再来好好抱你，可你却先开口了……

你开口了，我怎么会忍心拒绝。

“我的世界比你想象中更黑暗，或许还很残忍，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作恶多端、冷酷无情，早就已经满身污泥，小秩，你想好了吗？”

就像他们所有人说的一样，我其实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烂人，所以，你想要了吗？

崔秩闻言怔住，秦悠见的声音温柔地拂过他的耳朵，如同云上落下一层朦胧的霞光，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风落在旷野无边的草地，带走几片被吹落的花瓣。

崔秩不知道秦悠见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拒绝所有人的好意，他只是有些心疼，不是那种强烈的疼，而是一种钝痛。

第一次，他好希望自己能够看见，看见秦悠见脸上的悲伤、眼中的落寞，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一亲他，而不是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

“秦悠见。”

“嗯，我在。”

“你说错了，我本身就在黑暗中了。”崔秩伸出手一点一点摸索着，从下巴到耳朵，到头发，然后倾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遇见你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有一束光影穿过了这漫长无边的黑暗落在我的眼前，很微弱，甚至不容易被发现，但那是实实在在落在我眼中的光。”

拂晓乱晨光，悠然初见君。

“而且，你救了我，鼓励我，照顾我，还喜欢我，你明明就是很温柔很好的人。”

他们说你不好，是因为他们心盲，而我虽眼盲，心却能够看见，看见你所有的善良和温柔，所以我喜欢上了你。

“我才要感到自卑呀，因为我连看都看不见你，我连坚定地走向你都做不到怎么办？”

“没关系，我来接你，我跑着来。”秦悠见被他的吻惊了一下，仿佛被崔秩的直接吓到了，额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第一次感到了温暖，随后听见崔秩的话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神明在眷顾着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受吧，如同被一片光照耀着。

此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母亲曾经的歇斯底里了，如果母亲曾经也从秦启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感受，后来又失去了，那么她是会疯的吧。

毕竟被人爱着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好啊，那你别让我等太久哦。”崔秩笑得眉眼弯弯，平时双颊不太明显的一对酒窝此刻格外明显，眼睛湿漉漉得如同闪着光，睫毛一上一下地煽动着，瞳孔亮晶晶得像是两颗宝石。

“嗯，绝不会让你等太久。”

秦悠见得到了崔秩的承诺像是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他小心翼翼地半跪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崔秩毫无焦距的瞳孔眼眶倏然泛红，虔诚地吻了吻那双眼睛。

我的宝贝，我不会告诉你，你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那秦悠见……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你觉得呢，我的小男朋友。”秦悠见十分喜欢看面前的小少年顶着红彤彤的耳朵，双眼像是林间乱蹦的小鹿一般灵动，然后一脸羞赧又认真地问他问题。

于是心生出逗逗他的想法。

“还是说，你不想跟我谈恋爱？”

“没有不想。”崔秩连忙摇了摇头，咬了咬唇慌忙答道，本来还在因为秦悠见的称呼害羞，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嗯，我知道，你没有。”

秦悠见习惯性地揉了揉面前乖得像小兔子似的小孩子，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怎么办呢，小孩还这么小，他想做什么都不可以。

不过还不急，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好，他想要给这个乖巧的小孩一个安稳的生活。

乖巧的小孩子就应该生活在一切美好的岁月中，拥有鲜花、糖果、阳光……而不是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和满地的残骸。

所以，先等等我，我会飞奔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