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日被刘金宝抢走了所有财产后,杨喜农串联其他人一起反抗刘金宝,想抢回自己应得的东西,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已经有人背叛了他们向刘金宝告密。
刘金宝下午就杀到了杨柳坡想来个杀鸡儆猴。
杨喜农本来都已经放弃了认命了想出去把罪领了,只想保住媳妇孩子一条活路,但是刘金宝就没打算给人活路,杨喜农领不领这罪名,下场都只会是全家一起见阎王。
李逑知道刘金宝的大概情况后,又多点了一百多亲兵把刘家围了。
刘家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庄园,而是几个凑在一起的大宅,就是刘家主支核心的亲族了。他们占据着杨柳坡、松树村、柳林坡还有往外数去四五个村子的最好的地段,宅院足足有十几亩大小。李逑派去的亲兵堪堪围住了这一带,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全抓了。
李逑自己得知刘金宝已经去了杨柳坡,带着几十个人去了杨柳坡,时间恰恰好,正赶上能救下杨喜农一家。
刘金宝把杨喜农的身怀六甲的媳妇和恶狗关在一起,狗绳绑在杨喜农的三个孩子腰上。如果三个小孩儿跳河,自然能拽着狗一起掉下去。如果他们不跳,杨家媳妇必定命丧犬口。
杨喜农又要顾着媳妇,又要拦着孩子,两边救不着,就是给刘金宝磕头磕出一地血来,也只能逗得刘金宝边拍着巴掌边指挥人往杨喜农媳妇身上泼鸡血。
李逑赶到时,三个小孩儿刚刚从岸上跳下去,李逑一时也顾不得别的,让不善水性的吴嘉去把刘金宝和他的爪牙拿下,自己带头先下水救人。
后面还有水性好的童贵、刘诚也没二话,一起下河捞人。
不知是被刘金宝激发了血性,还是被李逑激起了勇气,又或是因为杨喜农是想带着大家一起反抗才招致杀身之祸,有五六个村里的庄稼汉也跟着一起下水,受他们的带动,好些村民回家抱来了被子褥子在岸边等着接应。
冬季的水枯,河里本也没多深,靠岸的部分就更浅了。李逑下去没多久,就拉起来了三个小孩儿,在众人的帮助下很快靠岸获救。
局势瞬间逆转。刘金宝也就是本地的恶霸地痞似的人物,和李逑的亲兵差了十万八千里,顷刻之间就连人带狗一起被制服了。
吴嘉和伍又五都不会水,看着李逑在下面捞人,急得跳脚却也没个主意,只能赶紧弄来柴火生起火来,又弄来了一些被子褥子,等李逑一上岸就给他整个罩起来放在火边烘着。
李逑自己有冬泳的习惯,这点冷真不觉得什么,倒是其他人上了岸被风一吹就忍不住地打摆子,李逑便命人安排他们去附近的农夫家里买两身衣服换上,又买了一些柴火好添火。
杨家三个小孩,本就年纪小还体虚气弱,捞上来时已经嘴唇发紫只剩一口气在,正被杨喜农夫妻抱在怀里暖着。
众人连忙给大家都围了一圈被子,又有人取来了裙子、床单等,将火堆边围了一圈挡风。
杨喜农不知道李逑是谁,但是他现在看李逑,就像看菩萨。他们一家人一边哭一边就要互相拉着拜菩萨。
李逑撇过头去,让吴嘉把刘金宝带上来,也懒怠找宣传员了,就直接问杨喜农:“此人纵容、诱导恶犬扑杀孕妇,简直罪无可恕!我必把他扭送刑场砍了!但是,我想知道,他逼你全家去死,是为什么?”
杨喜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人,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要为草民做主啊!他昨儿带人挨家挨户抢走了城里大官爷发给我们的所有东西,小人们是活不下去了,想把粮食要回来,却打他不过。小人做了个出头鸟,就被他抓来杀给别个看了!青天大老爷救救小人,救救咱们村吧!咱们村十年前有一千四百多口人,到今年,已经只剩八百多口了,实在是——”
李逑沉着脸问:“都是被刘金宝杀的?”
一旁跟着一起救人的农妇也在旁边跪下了:“就是被他杀的,他是个恶霸,毒脓灌浆长到脚板底的畜生!他专要看一家子自相残杀,每每当着父母的面奸污其闺女,又或者逼当父母的亲手杀孩子,他却在旁边取乐!我家那口子就是被他逼着,逼着要他把老娘丢上山喂狼,我婆婆自杀了,我家那口子疯了,疯了!”
“唉,这事儿才过去三年,他嫂子还带着个小娃娃,不知将来怎么活?”
“隔壁老王家的不是也被逼着亲手掐死了老娘么?”
此言一出,又有许多人纷纷说起之前的旧账。
跟着刘金宝一起来的爪牙中有特别机敏善变者,见势不妙,想起近日听闻武州城里的翻天巨变,已然猜到眼前这个红袍官爷是谁,忙惊叫起来愿意作证,或是有证据可以交出来,或是说自己也是被迫为虎作伥……只求能逃过一死。
这些人的反水才是真的当心一刀,他们手上可是真的有实际证据的!
李逑从中也听出来,刘金宝狂妄自大,又不喜欢自己动手,所以凡是犯事必有帮手,那么刘金宝自己的口供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李逑将刘金宝看一眼,只见此人目露凶光,还在对杨喜农等人露出威胁的表情,于是道:“吴嘉,砍了。”
何必等到刑场,这种人多活一秒都是犯罪。
吴嘉是个沉默寡言但忠诚不二的人,李逑话音刚落,刘金宝的人头也落了地,喷泉似的血飞射得丈远。
围在附近的百姓见惯了死人的场景,竟无人觉得恐怖,都只为李逑的果决干脆惊讶。
李逑看不都不看地上一眼,叫来已经换好了农夫的衣服,正蹲在火堆边烤身体的刘诚:“你安排几个人记一下他们的情况,刘金宝同伙帮凶要怎么处置,也写个方案给我。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明早之前我要看到每个村民得到他们应得的东西。”
刘诚瞬间精神,也不觉得困了,也不觉得身上冷了,领了命令,马上点了几个人名让他们拿出纸笔来就从杨喜农一家开始记录。
从刘诚主事开始,李逑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只闷头在那拨火。
后来还是伍又五劝了又劝,李逑才肯也在附近人家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却仍是不发一语。
李逑一直有个思考,每朝每代末期的天下大乱,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就是底层被敲骨吸髓,真的活不下去了,等死亦死,举大事亦死,等死,造反可乎!
那么凌驾在人民头上的那些吸血鬼寄生虫,他们真的不知道官逼民反么?他们怎么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官逼民反的边缘反复横跳?
他们就像刘金宝一样,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些平民百姓也是人,他们看着芸芸众生,就像看猪狗草芥。他们不觉得百姓是人,也就不会去想人的反抗了。
再说,就算有人造反成功了,死的也是皇帝,又不是他们这一层中间的豪强。
相反天下大乱,他们更能浑水摸鱼。总不过新帝还是要靠他们统治天下的。
皇帝的江山不是他们的江山,百姓的命也算不得命。
至于他们自己?那也不算是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