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这个鸨母肯花八十个钱买哑巴当然有她的想法。主要是因为南方很少见这样健硕英俊的男子，鸨母也是人，也有需求，她也馋。

然而哑巴在她这里第一天，就把鸨母刚买的一个还没被驯服的小丫头放跑了。

若不是龟公发现得快，而哑巴跛着腿确实走不太快，只怕哑巴自己也跑了。

鸨母把哑巴打了个半死，到底没舍得杀了他，而是放在后院准备“熬鹰”。她们这行收拾过的贞洁烈女不计其数，管来时怎么反抗，最后不都是两腿一张开门接客嘛！不愿意的自有各种酷刑伺候，再不济绑在柱子上也能卖，有的是人好这口。

哑巴躺在稻草地上昏昏沉沉，同屋其他十六个女孩子最大的不过三十岁，最小的才十三岁，失去主心骨的她们就像惊弓之鸟，鸨母的一句话都能让她们情不自禁地发抖。

十三岁的姑娘小凤是和哑巴一起被扔过来的，还没被收拾到麻木，还保留着一丝天真，她靠在哑巴哥哥发烫的身上，希望能有个人救救她们。

鸨母在门口阴阳怪气地骂了半晌，总算是累了，扭着腰又回去了。

昏暗逼仄的屋子里，不知道是谁说：“要不……我们去报官吧，听说不让卖人了，以前买卖的也不让认的。”

其他人却没有附和的，仿佛这句话不存在一样。

以前也有人说若有良家妇女被迫为娼的，可以出来指证老鸨儿，只要能拿出证据，就要把鸨母龟公拉去治罪。

可结果呢？反正妓院还在，妓女仍然每隔三五年就换一批，那些新买来的个个哭天喊地寻死觅活，有用吗？

她们不再期盼奇迹，而奇迹却突然主动上门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总是一片死寂的城西贫民窟突然喧闹了起来。

被惊动的妓女有胆子大的，偷偷凑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只见好些身着皮甲，带着头盔的军士正在四下走动。有人想跑，被喝止着堵在了死路上，只得乖乖退回屋里。

这些军士不是本地的那些土鸡似的兵卒，只有一定品衔的军官才会有这样的皮甲、头盔和佩刀。况且还有几个人骑着高头马，那马就更贵了，一匹马顶三个鲜嫩姑娘哩！

妓女很少看见这样全副武装的军士，看他们的容貌体格也十分陌生，故而大家都猜测这十有八九是从外地来的队伍。

以前是书寓的高级妓女、接待过一些贵客的幼红见识多，看了两眼，焦急地说道：“怎么办，怎么这么多当兵的？”

她在书寓时被那些粗鲁的兵士摆弄怕了，他们又不听劝下手还狠，鸨母也得罪不起不敢阻止。有个什么将军路过这里时，幼红被选去伺候，差点没死在他房里。

她是幸运的，至少活了下来。有和她一起被选去伺候的女孩儿，还是个处子，被人糟蹋后当众剖腹取肝下酒。

幼红怕得紧，回过头赶忙让皮肉新鲜细嫩的小凤等姑娘快把脸涂得脏一些，以免被人看中劫掠了去。

军士兵卒将这一条街控制住了，按标准距离各自把守起来。有个穿着本地常见的军士装束的人向两个城西贫民窟的老熟人逐一询问这里是什么，那里又是什么，问到了就用官话和几个看起来像上等军士的人介绍一遍。

最后那几个皮甲制式新鲜、部件齐整的上等军士看向了破窑这里，问道：“这里就是妓院？”

本地军士点了点头。

鸨母似乎也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腆着脸出来笑着用半生不熟的官话招呼：“客、客官，我这是城西最大的地儿，我这好姑娘多，比她们隔壁的漂亮多了……也有男孩儿，您喜欢就里边请，您来来去去的辛苦了，小店慰劳慰劳大家，不收钱，不收钱。”

军士们不接话，只把她赶回屋里，让她好生待着不准做声。

幼红听得心如乱麻，一边催促小凤她们涂脸，一边扭着手指想怎么办。算来算去，最后她只惨然一笑：“大家别慌，实在不行，我去前面应付。你们趁着他们没人注意时，能溜的就赶紧溜。这里小路多，老鸨儿他们盯着前面，顾不了后头，你们赶紧跑，总能想到办法逃走的。”

小凤拽着哑巴的手不肯放，一个大点的姑娘硬着心肠把她拉开：“好妹妹，你哑巴哥哥就想咱们好好活着，咱们带不走他是没办法，总不能一起死。”

幼红一边教她们如何找时机，一边看着哑巴哭下两行泪来：“都是咱们命不好。只求来生修个好人家，不至于饿死，也不至于打骂，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满屋里的姑娘谁不是被打打骂骂过来的？一时间大家都被勾起了伤心事，便忍不住地都啼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