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芃出了个歪门邪道的办法,李逑做事不拘小节,直接采纳,强行命那女子还家。
周芃手底下的主事亲自办差,客客气气送姑娘回家。到了姑娘家门上,还叮嘱她说,若是还惦记着丈夫,她要找回去,也没人拦着。只是那笔钱请她千万收好,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要判那人的罪哩。
女子与丈夫倒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单纯的三从四德惯了,青天大老爷判她回家,青天大老爷比她丈夫地位高,她就听大老爷的,回了家也就回了家,果然不再惦记着那个人渣丈夫。
幸而她母亲是个慈母,知道丈夫出狱必然要寻不自在,遂趁着丈夫坐牢,给女儿择定邻县过来行商的商人,匆匆忙忙地就嫁了过去,只等武州解封就回邻县,这件事到此终于完结。
而李逑点了百来个亲兵,让他们跟着岳承恩去先把武州府的妓院控制起来,自己换了衣物,又叫上了几个女大夫、侍婢、老妈妈等,一路直奔城西破窑而去。
城西破窑位于城西郊外的一片类似贫民窟一般的居住地中,隔壁就是乱葬岗和义塚。
这片区域因为住满了走投无路的妓女、偷三摸四的窃贼、拐卖人口的拍花子……一向被本地居民认为是最罪恶的地方,所以除了有特殊需求的人,别人根本不会来这里,就连乞丐都不爱到这里乞讨。
当然是不是最为罪恶,不好说,至少在李逑心里这些人除了人贩子外别的都只是小恶,远远比不得那些动辄葬送几十条人命的所谓的高门大户。不过这里绝对算得上是最为低贱的存在。
就是这样已经低贱到了无可低贱的一群人,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这里的“窑子”,照样有等级,有鸨母,有龟公。
这些鸨母龟公打手,或没有姑娘,或没有钱打点,或没有势力维护,就只能在城西的贫民窟捡别人不要的人回来榨干她们的最后一滴油水。
李逑来了之后武州城安静了不少,城西破窑已经七八天没有开工了,鸨母看着钱只有出没有进,心疼得哗啦啦的。
龟公是她的丈夫,就劝她:“不然把人都赶出去吧,少点开销。”
鸨母把眼睛一瞪:“你懂个屁!城里不让买卖人口了,你不认得个把式,以后哪来的姑娘!这些赶出去,咱们不做生意了?”
龟公说:“这不是她们吃太多了吗,我也是心疼钱。”
鸨母怼他:“一把糠养得活一头躺着叉腿就来钱的猪,这你都舍不得,我活该和你穷一世?”
龟公说:“至少把那个哑巴赶出去,他放跑你的姑娘你还留他作甚?”
鸨母冷笑:“你不是个男人,还不信我找别的男人?他放跑一个我就要赶走他?”她叉起腰来,走到这个小破屋侧面门口,大声对着旁边的一个锁着门的小房子说道,“我做什么不留着他卖屁股!呸!老娘要他卖双份儿!”
仿佛是故意要里头的人听到一般。
小房子只有七八尺进深,里面关着十七个人,其中十六个是女孩儿,一个是男人,也就是龟公说的哑巴。
哑巴是本地一户猎户的儿子,生下来没了娘,他爹嫌他晦气也没怎么管他,哑巴靠自己偷学,学到了一些射箭和拳脚。
等他到了十五岁,猎户打猎时掉下山谷死了,他才要自立门户,被村里人一拥而上吃了绝户:房子、田地、存粮、家什、弓箭等全部被抢走,最后族里人都说他爹欠了钱,于是把他卖了抵债。
这种“欠钱”当然没有借条,哑巴也没见过钱,但是人多势众的族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哑巴反抗。
哑巴当时还有点武力,想趁晚上逃走,不想还是被发现了。他和族人打了一架,终于还是被带到城里卖给了要价最高的一家“院子”,也就是本地中等妓院。
当时的哑巴年纪小,正在抽条,身形纤长精瘦,他生得又俊,白生生像个小姑娘,所以卖了个好价钱。
鸨母也把他卖了个好价钱,只是他不那么听话,人到了妓院里还不忘想办法逃走,又是给客人设套,又是煽动同样苦命的妓女一起反抗——还真的成功了几次,让那个院子成了全城的笑柄。
鸨母忍无可忍一副药把他毒成了哑巴,又挑断了他的脚筋。
几年后哑巴发育完全,成了个高大的男子,这样的男娼是完全没市场的,除了极少数有特殊爱好的客人还会偶尔光顾之外,哑巴门前逐渐冷落。
一段时间过去,鸨母白养了他半个月,最后把他扔到了城西,城西破窑的一个鸨母花八十个钱买了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