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瓦舍,天色还早
元齐意犹未尽,扯着沈彦林又进了一间酒楼,在大厅找了位子,点了一桌子的酒菜
此时正是饭点,酒楼里人声鼎沸,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地说着故事
“……那贼人惦记着怜月姑娘的花容月貌,将她掳劫了去可那怜月虽是勾栏里的窑姐儿,却是出淤泥而不染面对贼人,那是打死不从啊!竟一头撞死在了墙上真正是可惜了啊各位看官,不禁感叹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那一同被掳走的小哥呢”台下有酒客问道
“对呀,对呀”众人起哄
“那小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啊,见自己心上人横尸当场,竟也一咬牙一跺脚……”
“怎样怎样”众人满心期待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恰如其分地在故事最紧要处卡了点
“切~”
“又这般!”
“哎,隔壁勾栏里春来俏的那场戏你看了吗”
“怎么了”
“你去看看那戏,就知道了那才够劲道呢!嘿嘿嘿……”
……
沈彦林听着酒楼里的污言秽语,眼前元齐正捉着碟子里的花生米玩儿
“瞧出来了”元齐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
“嗯”
“不光酒楼、勾栏,大街小巷都在传各种版本很是热闹”元齐嘴角一笑这些日子,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样的故事,想来正主也快听到了
流言是世间最可怕的,众口铄金沈彦林隐约看到了这里多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但毫无意外,他们的矛头确出奇一致
……
此时宫里
太后正在梨园听着戏,可近日这戏文却是越看越没劲了,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出自己不知打了几个盹儿了
一旁作陪的魏贵妃见太后脑袋一点一点地正小鸡啄米呢,轻声咳了两下,幽幽地说道:“这戏是越来越没意思了,没点新鲜调调么”
柳妃千娇百媚地一扭腰,“贵妃姐姐可是要听点新鲜玩意”
魏贵妃眉毛一抬,“妹妹有什么推荐的”
“姐姐,你不知道,近来京城里正兴一出戏,叫镜花怜月,戏文那才叫一个缠绵悱恻,肝肠寸断呢!”
“说来听听”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停止了小鸡啄米,两眼朦胧地问着柳妃
“太后,您若是喜欢,不妨招进宫来瞧瞧啊我嘴笨,讲不好怕扫了太后雅兴”柳妃恭敬地一欠身
“也好,那就宣吧”
……
酒楼里突然一阵喧闹,众人纷纷往街上涌去
“听,听,隔壁的春来俏和她的戏班子被太后宣进宫啦!”
“瞧啊,春来俏!”
沈彦林往街上一瞧,那人群中可不就是方才所见的那个角儿嘛春来俏胸口带着一朵大红花,走在戏班子的最前头,春风得意的微笑着,因为马上她就要名满天下啦
戏班子的老板昂首挺胸,亲自指挥着拉着满满当当的家伙事儿,跟在后头他这个戏班子苦苦经营几十年,如今终于要熬出头了,想到此处,不禁又高兴又感慨地抹了几滴眼泪
酒楼老板、旁边的街坊们都是戏班子的老邻居了,如今见着老邻居功成名就,也纷纷鼓掌欢送,预祝此行演出成功也算这条街的无上光荣啊
沈彦林见元齐冷眼瞧着,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菜,也不知再想写什么
此时沈彦林心下犹豫不决,看着街外那兴高采烈的人群,出于内心的本能想要出去拦住他们可是自己说什么呢
人家满怀欣喜地奔着光明伟大的前程去,难道自己要上前拦住他们说,别去!
去了是个死,不去也是个死!
自己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为了某些人的权力斗争去白白送死那些人手上血迹斑斑,如今竟不惜利用无知的百姓争权夺利!
可是,
如今他们相争相斗,都不用自己费半分气力那不是自己最高兴见到的场景吗
他们哪一个都罪恶满盈
沈彦林心下心思百转,一双手把桌角捏得咯吱作响忽觉手上覆盖了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地盖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微微的拍了两下
元齐正歪头看着他,嘴唇微张,对着他说:“别动!”
别动,是啊!
此刻就算自己去了能改变什么呢
沈彦林望向元齐,心下不紧一片悲凉:自古百姓都是上位者争权夺利的工具,这又岂是自己能够改变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