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瑶匆忙挪了眼,不敢和他面对面,急忙倒退。
她手足无措立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殿下可要人服侍?”她小声问。
谢明翊眉心轻拧,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目光顿了顿,指尖点了点飘浮的一片花瓣,“浇水,会不会?”
“会、会的……”
谢明翊看着她踉踉跄跄跑过去拿水勺,又慌张地挪着步子,把那玉质勺柄攥在手里,半晌不敢靠过来。
谢明翊支起眼皮,斜睨了一眼,“不愿意?”
卫姝瑶结结巴巴应声,“不、不是!”
她咬了咬唇,闭着眼,在他身后半蹲下来,深呼一口气,然后开始舀水。
她太慌张了,看不见前面,手又抖得厉害,一半的水都洒在自己手腕上。
掌心越来越湿滑,一下就没拿稳勺子。
“噗通”一下,勺子掉进了池里。
然后,她就听见前面传来了声音——
极轻的“啧“声,隐含着怒气。
他好像,心情越来越不好了。
卫姝瑶绝望地想,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在他手里熬过三天,现在看来,一个时辰都熬不过去。
“冒、冒犯殿下了……”她惶恐地弯腰,纤细手指探进温水里,想将勺子捞起来。
不等她俯身,湿漉漉的勺子便扣上了她的胳膊。
水花随之洒来,从她额头的伤口里渗进去,疼得她清醒了几分,不由得捂住了额头。
卫姝瑶脸色煞白,耳根却红得厉害。
“我、我去喊长顺。”
她跪伏在地,脸颊染上一抹娇艳红晕,仿若春日盛绽的桃花。
谢明翊瞧着她按在地上攥紧的小拳头,倒想知道她会不会撕破这乖巧的表面,索性和他来个鱼死网破。
就像……昔年高高在上对着他颐气指使那样。
可那发颤的身子抖了几下,又兀自平静下来。
“不……还、还是我伺候殿下吧。”嗓音还有些颤,但显然已经镇定下来了。
谢明翊有点意外,听着她尾音里的那点委屈,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两分。
他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弄着水里的花瓣,把花瓣揉起来又弹出去,搅动得水声哗啦,涟漪随之荡漾开来。
卫姝瑶将目光从坠入水面的花瓣上收回,逼着自己冷静。
她不敢再赌谢明翊的耐心。更何况,她还有有求于他。
只要想着自己在他眼里,和那些奴婢太监没有什么区别,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她起身,硬着头皮再上前去。
刚舀起一勺水,就听见谢明翊慢条斯理地开口,“不必了,你出去罢。”
卫姝瑶如获大赦,立即趋步退下去了。她站在外面的屏风前,好半天才松了口气。
房梁上凝聚的水珠滴下来,落在卫姝瑶脑袋上。
好凉。
————
等长顺过来领她进了大殿,卫姝瑶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这儿是东宫的书房,殿下寝殿就在后面。”
长顺早已摆好了文房四宝,领着她行至案前。
殿里寒气透骨,冰窖一般,她踩在地上,觉得那凉意从脚底直钻面颊,不禁打了个寒战。
卫姝瑶慢慢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殿里没有取暖的铜碳炉。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小声问:“殿下寝殿就在后面……这儿怎么不点炭呢?”
他不冷吗?
长顺道:“殿下怕热。”
卫姝瑶怔愣了下,她记得谢明翊没有怕热这种古怪的病。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长顺紧接着又道:“殿下近来旧疾复发,所以畏热呢。”
旧疾?他有什么旧疾?
卫姝瑶思索了一会儿,猜想大概是在边关的苦寒之地,他患上了什么顽症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生出些愧疚。
无论如何,当初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致使谢明翊被迫远走边关。
想到这,卫姝瑶又悄悄打量了谢明翊一眼。
谢明翊靠在榻上看书,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着书页。烛光透过镂雕灯盏洒在他身上,衬得他面容柔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