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天色蒙蒙发亮，秦女士目光一直落在车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院子，方圆百里似乎就只有这一个院子，周围都是荒凉的原野，山坡裸露土地，看起来是说不出的奇怪。

他清楚地记得，秦女士从来没有带他来过这里。

刚想拿出手机看消息，才发现网络和信号都没有。荒无人烟之地，完全与外界隔绝联系。

“秦女士，这是哪里？”

“走吧，去看看她。”秦女士的眼神黯淡，像是在对他说话，又不像是在对他说话，更像是在和谁对话。

他的目光随着秦女士望过去，山坡半腰堆砌着一方小小的栅栏，围绕其中的是各种各样绚丽夺目的花朵，在冬日里，也开得格外鲜活和动人。

给这荒原染上春天的气息，然而春天并没有到来。

下车后，秦女士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栅栏，像是被牵引着走过去，神情呆滞。

他们慢慢走过去。

近了，覃霁洺才发现那是里面有个小小的墓碑，上面没有写是谁的，光滑的碑面，只有一句话：“numbers are romantic，which is their freedom。”

数字是浪漫的。

荒野之中，有一方小小的坟墓，旁边开满了绚烂多姿的花朵，仿佛诉说着这份浪漫。

数字，是自由而又浪漫的……

像是一句对数字的告白，他的心神一动，这句话孟禅雨也说过。

所以，这是他母亲的墓？

那个在梦中仅仅见过一次的面容深深刻在了他的意识之中，稍微牵动，她的笑容落满了整个世界。

温柔得不可描述，羽毛落在心上，触动那份柔软之地。

旋即他感觉到不可名说的难受，眼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湿润，冬日清晨冷风吹来，心中在触摸某个人的情感，仿若共情。

秦女士早已经泣不成声，冷风吹不干眼泪，点点滴滴浇灌着这方墓碑，花瓣上的冰凌融化，成了一滴滴水流落滑下，消失不见。

“江月……”她低声喃喃，嘴唇颤抖得不成样子。

覃霁洺从未见过秦女士这样，他的印象里，她总是表露坚强，仿若什么也不能将她打垮。

安慰的话在此刻显得无力，而她也不需要。

远处走来两个人，年轻的和中年的，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

正是孟良辰和孟禅雨。

果然是这样。

联系那天的梦境，他已经猜测到这个层面上，不过还有疑虑的是，秦女士说的十二年之约。

和孟禅雨母亲有关的十二年之约。

年轻人身姿清拔，来到他面前，面容浅浅惊讶，不过迅速收了情绪，也站在墓碑之前，眉眼低垂。

四人静默着，各怀心事。

“江月，你看他们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秦女士收敛了难过，强忍着悲伤，张了张口。

“他们感情很好，就像当初我与你一样。”秦女士哽咽，不自觉颤抖。

孟良辰眉目间染上温柔，目不转睛看着墓碑，也看着上面的字，好似在回望什么，陷入失神之中。

他把目光看向孟禅雨，年轻人紧闭嘴唇，宽大的黑色衣服给他增添肃穆的感觉。他在认真地想着什么，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太阳移步到正空。

回去的路上，遇到几个身着正装的人，有男有女，秦女士和孟良辰表情突然变冷。

孟禅雨没什么情绪挡在他面前，与对面那几个人对视。

他们呆滞了一下，随即染上公式化的笑意，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开口：“秦女士，孟先生，今天我们来看看落教授。”

他笑着，没什么敬意。

“也是来履行十二年前的约定。”

其中一个年迈女人补充，她的额头如同奎山上的枯木，皱纹围了一圈又一圈。语气却是如同施舍一般。

秦女士眼里泛着冰冷，凭借良好的素质修养生生克制下怒气，不过肩膀隐隐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