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理智终是抵不过剧烈的痛,姜氏又忍不住痛叫起来。
姬掘突霍地起身,急步走到殿门前,要不是孟相其时刻拦着,姬掘突几次都要推门而入。
产婆仍是紧张地出来禀报:“奴婢传女医的话,试产法已经起效,只是还是不能催产。”
姬掘突按捺不住躁急,正要质问,又见女医从内殿快步出来,她鬓发虽然微显凌乱,但步履还稳,神色也不似产婆那样紧张。
女医拜下道:“国君,小医刚刚施了针,胎儿和母体稍安。”
姬掘突紧皱着剑眉急问道:“季妃生公主,紫妃生长公子的时候都很顺利,夫人怎么会这么艰难?”
“回国君,产妇体质不同,产程也是不同的,不过……”女医顿了顿:“小君现有难产的迹象,所以要艰难一些,小医这就和医师会诊试用催产法,还请国君稍安静候。”
一听说有难产的迹象,姬掘突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了,他急步徘徊片刻,立即肃然交待一番,便让孟相其传令太卜准备一应祭祀之事,决定彻夜跪守明堂为姜氏母子求祷。
……
不想,这一守便是七天!
雨下了七天七夜,姜氏也生了七天七夜,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郑宫上下早已忙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却仍是迟迟不见胎儿落地,众人俱已乱了方寸,
不过这雨下得却甚得人心,成雨不成灾,几天几夜没有一时停歇,时而风驰雨骤,时而雨丝风片,又时而温风缓雨。
直到这第七天,雨不但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反到傍晚时分,天边乌云晦暗更甚,先是风雨凄凄,继而狂风雨啸,仿若天地色变。
戴着面具、跳着祭舞的女巫们仍然唱跳不休,突然,一道闪电映在女祝涂满油彩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啊——”侧室中再一次传出姜氏凄厉的尖叫声。
“小君?小君?!”一声声惶急的呼唤声响起。
熬得已经神情恍惚的一众医师立时一惊,望向侧室门口。只见奚奴们加紧了脚步将一盆盆清水、白棉巾送进去,又将一盆盆血水、血棉巾送出来。
秦医师慌忙拉住一个端着血盆的奚奴急问:“小君怎么了?”奚奴吓一跳,慌道:“好……好像是胎儿……医师饶恕奴婢,奴婢不知啊……”话还未说完便慌忙走开。
原本已经慌乱无着的众医师更加惶惧,他们面面相觑,冷汗瞬间层层渗出。熬了几天几夜,俱已是身心疲累到了极限。
却仍然硬撑着不敢轻易合眼半分,一身官服被汗液浸透得一遍又一遍湿哒,任是十几个旺碳火盆也烤不干。医师们之所以如此惶惧,是因为就在晌午,姜氏腹中之子已确定为男胎!
这是除国君和小君以外,郑国最为尊贵的嫡长子。若此胎顺利落地,母子平安,医师们立功受重赏自然是不必说,但如果不顺利,伤及母子任何一方,医师们的一条命也就差不多交待了。
最为令人不安的是,姜氏生产异常艰难,任凭几位医师资历再深,医术再精,像姜氏这样的胎久不下的情形他们也是从医以来第一次遇到。
现在唯一最了解情形的只有女医一人,女医虽可堪称妇婴圣手,但就在刚刚会诊之后,女医的神色已从最初的镇静变成了慌乱,而姜氏的痛叫声也越来越不对,众医师的心悬得越来越高。
七天的折磨,产榻上的姜氏已无力跪生,只能虚弱地躺着,脸色煞白如纸,浑身汗如水洗,湿透的床褥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原本的倾国之色,此时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疼痛无数次地侵蚀掉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她脑海中所有一切,混乱颠倒了不知多少个黑夜白昼,更不知濒死多少回又被唤醒过多少回。
只有在每一次意识的片刻回拢,傅母南喂她喝汤药,即使万分艰难她都极为贪婪地喝下。每次她都以为喝下汤药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没想到,每一次等来的都是比刚才还要痛上几倍的痛,也许这世间所有的疼痛都被她经受过了……
傅母南即便是历经世事,也未曾见过如此艰难的生产,眼见姜氏遭此大罪,也已经不知所措,她不断地呼唤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姜氏,心如刀绞。
女医闭着双眼,强制镇静地给姜氏把脉,但她的手是颤抖的。
一波接着一波地不断袭来的疼痛,开始变得有些麻木,姜氏只有偶尔无力地吟痛着。
突然,产婆哆嗦地擎起沾满鲜血的手,怔盯着眼前,惊慌道:“这……这……这是什么?”
助产女医急忙近前查看,只见其神色大变:“是……是脚,是胎儿的脚,是一只脚,好多血,怕是不好,女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