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和傅母南立即近前查看，片刻，两人脸色瞬间煞白。

“快拿盐！”女医立即一手抓盐探入被中的胎儿脚心，又吩咐助产女医同时将盐撒到姜氏肚腹进行摩擦，可是忙乱了许久，姜氏仍是痛苦不堪。

女医慌忙端过一碗药递给傅母南颤声道“傅母，先喂下止血药，再含上神草片，一定要吊住小君的精神，小医要与众医师去请君命。”

傅母南预感很不好，哆哆嗦嗦地接过药碗，嘴里不停地默祷：“天神先祖护佑小君公子，天神先祖护佑小君公子……”

一道闪电映进明堂中威严的天神像和先祖的画像上，令人生畏。

姬掘突正襟跪在神像前一动不动。太卜率众卜者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围绕着殿中冒着白烟的青铜鼎念念有词。

明堂外廊下跟着跪守着合宫的嫔妃媵妾，她们同样是双手合十，面向殿中祝祷。

各宫嫔妃媵妾因不能进熹仪宫，在得知姜氏临盆消息后，便纷纷不约而同地在姬掘突到明堂之前，就已经来到明堂前跪守。

自然是国母产子，其忠心可表。只是明堂神圣庄严，是当时各诸侯国在宫内供奉天神与先祖，用于每日敬奉的殿宇。

只有国君与国母才有资格进殿参拜、祈福祝祷。至于嫔妃等人，因为身份卑贱，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只能跪守在殿外。

大雨依然滂沱，任冷风呼啸着将雨水吹进廊内，溅湿了裙摆，浸湿了半个身子，也无一人敢乱动。除了用膳、更衣时能偶尔小憩。

嫔妃们娇弱的身子骨早就吃不消了，此时又是深夜，众嫔妃们早已疲倦不堪，陈氏和季氏干脆靠在侍女的肩上又偷懒小睡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车辕声响起，众人立时来了精神望向廊外，胡妃和戴氏顿时面色紧张起来，陈氏的侍女茱儿和季氏的侍女尔榆赶紧摇醒两人。

寺人宁玉和秦医师被宫车直接载到明堂，两人早已浑身湿透，刚跑到殿外，便扑通一声，秦医师颤抖着身子跪伏在地：“国君，微臣急请君命！”

跪在神像前的姬掘突快速起身，匆匆向殿外走来。姬掘突本是气宇轩昂，面容丰神俊逸，可此刻因连着熬了几天几夜，已是面色晦暗枯黄，满眼血丝，走路也有些不稳，他急道：“快说！”

秦医师哆嗦道：“国君，胎儿始终不下……是……是逆生之象。”

“啊？！逆生？”众妃不约而同惊呼。

姬掘突心中倏地一紧。

秦医师：“现在小君的体力严重不支，已经出现数度晕厥，万分危险，以此情形，不能再等下去，当下之急唯有下重药催产来助产。

但是，小君体质不允，胎儿情形也不太好，重药一下，如若母体或胎儿因此一旦承受不住，或许……或许……”

“住口！”姬掘突立即断喝，他知道秦医师要说什么，他不想听，也不敢听，姬掘突的面色沉了又沉，他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出咯嘣脆响。

只听姬掘突一字一句道：“听着！传寡人的命令，医署所有医师必须拼尽全力保得夫人母子平安！否则，失一个，葬一代，失母子，葬三代！”

众人怔！

秦医师身如抖筛，身似虚脱，满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半晌才沙哑道：“微……微臣……微臣等……领命……”宁玉几乎是拖着秦医师踉跄退下。

逆生，即胎儿脚先出生，因产妇用力过早，致令胎儿不能回转顺生，便只能直下先露其足也，产妇和胎儿极为痛苦不说。

在古时，就是九死一生，民间还有一种传说，便是逆生之子是不详之子，即便存活，也是忤逆不孝之子，在民间，多是扔掉或淹死，远离亲族，以免祸事。

锦衣下摆悬起而落，姬掘突郑重跪在神像前。

众妃在殿外廊下随之跪下。

姬掘突深深一拜，颤声道：“吾以郑国国君之名，祈求天神护佑郑国之母、郑国之嫡平安！吾以姬氏子孙之身祈求郑国先祖，护佑吾妻儿，平安！”

而此时，殿外的戴氏神情同样异常激动，她朱唇微张微合，默声道：“吾姬氏戴辛以郑国嫔妃之名，上告天神先祖：那姜氏因既无国母之德，又无谨身之行，才会身怀逆子，大损国运，实在不能承命奉祖！望天神先祖明鉴，为安国运，定要让那姜氏和腹中孽障……母子双亡！”戴氏重重一拜。

戴氏再抬首默祷：“姬氏戴辛再祈求天神先祖：吾对郑国、对国君一片忠赤之心，自信定可承命奉祖，不负臣民不负君。

请天神先祖护佑吾早怀国嗣，晋升国母之位！”戴氏再重重一拜，她神情越发激动，一双极美的杏眼望着天神像却是凶光毕现。

众人见戴氏如此虔诚，纷纷效仿随之拜下……众人见戴氏如此虔诚，纷纷效仿随之拜下……

姬掘突急步踏出明堂，不顾疾风骤雨，身影很快没入夜雨中，“国君，国君？繖……”近侍孟相其一手抱着蓑衣，一手擎着繖急步追了出去。

众妃见此情景，面面相觑片刻，便不约而同地急忙顺势起身开始整理衣裳，戴氏第一个箭步跟了上去，紧接着是几位媵妾夫人陆续跟上。

傅母胡给满脸担心的胡妃整了整披风也忙跟了上去。

越妃神色淡淡，打了个哈欠，简单地整理了衣裳，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的后面。

茱儿越急手越抖，陈氏的斗篷颈带总是系不上，陈氏不悦地扒拉开茱儿的手：“啧，你抖个什么？笨死了，行了，就这样吧！赶紧走。”

茱儿忙问：“夫人，您给公子缝制的一包新衣裳还在侧殿，奴婢要不要取来一起带去。”

陈氏却笑魇如花地轻声道：“只怕是没命穿了，都扔了吧！”

茱儿怔了怔，才会心一笑：“是。”

姜氏精疲力竭过后已是奄奄一息，傅母南喂下最后一勺汤药，她老泪纵横地不停唤着：“小君快醒醒，千万不要睡，奴婢求您了，快醒醒啊……”

产婆们挥汗如雨，双手仍然不停地在姜氏的肚腹上磨圈打转。

女医颤抖着手拈起一根尖细的银针，她额上滴下的汗水很快又模糊了两眼，助产女医忙为其擦去，银针照着合谷穴再次扎下，几针下来，姜氏方才醒转。

女医查探完神色稍喜道：“小君，请一定要撑住，坚持住，快用力……”

“就快好了，现在公子也很着急要出来呢，马上就好了，就好了……”傅母南无力地安慰道。

姜氏迷迷蒙蒙地听着耳边的声音，她脑中混沌凌乱，想要再一次努力回拢意识，却不想那下身如撕裂般的疼痛突然密集袭来。

“啊——”无力失重的身体似突然坠入了噬人的刀山炼狱，让她痛得几近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