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大运河码头。
河中停泊了许多大船,桅杆白帆相接,一望无际。
码头之上人来人往,许多百姓在路旁摆着筐篓做生意。
“鱼虾噢,刚捞上来的鱼虾——”
“夫人,要不要来碗热腾腾的赤豆元宵?”
“咱扬州特产,给家里头的人带些扬州特产伐?”
……
一位挎着筐的平民姑娘见着被人从船上搀扶下来的太子,眼神一亮,挤上来问:
“这位公子,冲一碗米糟吧?最是治晕船哩!”
她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尾音上扬,满满的吴侬软语。
太子面色苍白,没多余力气。
王承恩摆摆手,“让开些,不买。”
太子怎可随意入口这些宫外食物?
姑娘却不屈不挠,随着他们挪动脚步。
“公子,来一碗吧?一碗三铜板,不贵哩,真治晕船……”
王承恩皱眉,眼见就要发脾气,太子出声了,虚弱笑笑,“那便来一碗吧。”
姑娘听懂,高兴得忙把篮筐放到一边的地上。
王承恩也只好将太子扶到一旁的系船柱上靠着。
姑娘掀开筐上白布,从里头取出一青瓷大碗端在手上。
又取出一瓦罐,舀出满满三勺米糟。
最后提起篮筐里的大铜壶,往瓷碗里冲滚水。
米糟香气随着热气升腾。
姑娘起身,双手将米糟端给太子。
“公子,冲好哩!”
王承恩先接过,又向姑娘要了一碗一勺,从瓷碗里舀出些试尝。
过了阵,感觉无异,米糟也晾到差不多可入口,才敢端给太子。
姑娘在一旁看得咂舌。
如此做派,她从未见过。
这是在干甚?怕她下毒么?
她悄悄打量太子。
见他着青布棉袍、白布裤、蓝布鞋,头戴皂布巾,面容清雅。
可从他那举手投足的气派来说,这身打扮便是好生不伦不类!
太子尝了两口米糟,觉得味道不错,便又对姑娘道:“再多冲些,孤……我这些随从也都尝尝姑娘手艺。”
姑娘细数围在他身边的随从,总共七八位,高兴得“诶”了声,又蹲下去捣鼓起来。
王承恩刘云他们纷纷对太子行礼道谢。
太子扬手,低声道:“说过多少回,在外不必如此多礼数,免得被人瞧出端倪。”
姑娘尖着耳朵听着,边听边冲米糟,冲到后头碗不够了,还去找码头上的其他商贩借了几只。
太子一碗米糟下肚,果真觉得头没先前那么晕,力气也恢复了些。
他道:“姑娘没说谎,这米糟果真治晕船。”
姑娘笑得开心,“那是当然,我们梁家米糟,在这码头也卖了好多年哩!”
就在一行人都喝完,准备离开之时,姑娘忽然开口:“你们是从京城来的么?”
所有人顿时停住脚步。
姑娘见他们一下子变得凶巴巴,也被吓住了,忙道:“我不是故意探听,只是这些天码头上一直有人在打探从京城来的人,还给我们说,如果看见有京城口音的……”
她的目光在太子他们身上逡了圈。
“面白无须……”
她看王承恩。
“举止与打扮不符……”
她又看太子。
“随从下人众多……”
她看向太子身后的人。
“便去告诉他们,会有赏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