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昏月暗，雁鸣嘶叫。

在送银出京的前一晚，太子并没有回他的东宫，而是留宿在了乾清宫。

这一夜，乾清宫的那盏灯火彻夜未熄。

守在殿门外的宫人不知父子俩说了些什么，也不知他们究竟谈到了几时。

到清晨，昏夜刚刚透出一丝蒙蒙紫的光亮时，坤宁宫那边送来一碗面。

周皇后亲手下的面。

最简单的一勺猪油、几片青菜、一把清汤挂面，卧上一颗油汪汪的焦黄煎蛋。

送面的宫女道：“娘娘说，临行前吃一碗面，保一路平安。待殿下回京后，她给殿下包饺子吃。”

太子知晓，周皇后是不会来送他了。

他一口一口吃完面，将汤喝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他走出乾清宫。

广场上雾气弥漫，他遥望天际，只觉这黎明前残留的夜色，尤其得黑。

他转身，敛容振袖。

跪在月台上，端端正正地给他父亲磕了三个响头。

又给坤宁宫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站起身，大踏步下了月台。

头也不回地往紫禁城门行去。

绣着金丝蟠龙的大袖在晨风中鼓鼓囊囊，振翅欲飞。

————

“太子出京了！”

这条消息在京城上层迅速传开。

无数如李邦华般的臣子想去见他一面，送他一程，可都只能踌躇在廊檐下，望洋兴叹。

因为在前面经过多番商讨后，内阁同崇祯最终还是定下决议——太子微服送银。

所以不准去问，不准去探，更不准送别。

谁也不知太子何时出京的，更不知他走的哪条路。

皇太极三方在得到消息后，迅速派人马探子分为多路，由出京的每条路上往外追寻，企图找到太子车马身影。

但寻了整整十多日，一无所获。

那么多银两，如此多的车马，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在明面上，张献忠是最先放弃的。

皇太极那方本是锲而不舍，可很快内部似乎出现了什么大事，所有搜寻人马也都全部撤回。

只剩下李自成。

可这日，李自成收到了一条消息。

袁时中叛变了！

袁时中，便是月余以前，李自成刚想下手斩杀他时，却被探子带回的“登天大会、司命神仙”扰得心神大乱，从而搁置下处理计划的那位将领。

也是那个曾经许久之前就已显露了叛投明朝之意的将领。

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向他禀告，说他一直派人暗中注意着袁时中。

今早，他的人忽然来报，说袁时中在前两夜，就已带着他的部队拔营出走，可因藏得好，竟直到今日才发现！

拔营出走？去了哪儿？

一行人忙展开地图，根据留下的车马痕迹细细推测，最后直指北方孙传庭！

李自成一直把孙传庭当成自己的劲敌。

袁时中去投了孙传庭？

李自成扔下地图，仰后倒于圈椅，闭目凝思。

不知为何，他心里升起股极不好的预感。

按着距离京城距离的远近判断，太子那方，先去给孙传庭送银的概率占多成。

而他出京，崇祯不可能不给他众多从那小神仙身上得来的诡怪之物。

若待太子到达……

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李自成猛然睁眼，下令：大军立刻拔营向北，攻打孙传庭！

他必须要在太子赶到之前，叫孙传庭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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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让李自成他们魂牵梦萦的太子究竟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