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回到办公室,雷声雨声被隔绝在外面,安静了许多,木格玻璃上的雨水弯曲地顺着玻璃流下,像一幅流淌着的画。他发呆看了一小会儿,才转身坐下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左右难得有点空闲,他从抽屉里翻出借来的那本《情感类犯罪研究》开始了第三遍阅读。
“绥冬,快快快,等你好久了!”江眠看着走进来的人,两步蹦上前去,伸手勾住了厉绥冬的脖子,明明比人家矮了半个头。
厉绥冬不耐烦地扒开了他的手:“这就是你组的局?”
“啧啧啧,你什么意思啊,可好玩了。”江眠眼睛一瞪,拉着他往位子里走。
这是一家叫“dayoff”的酒吧,江眠说上个月才开业,老板是个绝色美人。
这边是会员制酒吧,来这玩的人都是y市一些叫得上名的公子哥,因着这个原因,酒吧里招揽的人也都是些高级货,用江眠的话来说,就是可口得很。
厉绥冬兴趣缺缺,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毫无见识,陆言那样的才是最可口的。
两人穿过闪光灯球下各色摇晃着身姿的人,到了一处宽敞的卡座。
里面还有三男两女,江眠嘚瑟地给大家介绍说这么帅的人可是他发小,到是没暴露历大总裁的身份,这种局,就是涂个高兴。
一起喝酒吹牛,谁管谁是谁,又不是正经应酬。
卡座里的人寒暄了两句,就继续喝起了酒,厉绥冬一身冷冽的气质,与酒吧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江眠递过一杯酒,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说:“怎么滴,今天怎么不给你家小甜心守身如玉了?放飞自我??”
厉绥冬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小甜心?”
“卧槽卧槽,有八卦啊,赶紧说说。”江眠察言观色一级棒,立刻闻到点不寻常的味道,一脸兴致地看着他。
厉绥冬一口吞下了杯里的酒,说道:“省省吧,不是说了来喝酒的!”
江眠啧了一声,又给他倒了一杯,“行行行,你喝你喝,失恋男人真可怕。”
厉绥冬懒得反驳,呵,他这算哪门子失恋。
眼花缭乱的灯光一点也掩盖不了厉绥冬凌厉的气质,他身体微微后倾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在身前,领子随着举杯又敞开了点,浑身散发着让人难以自持的荷尔蒙。
不时有颇具姿色的小男孩,试图过来跟厉绥冬搭讪,又被他一个眼神吓跑。
江眠痛心不已,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自己就是个可爱的小男孩,来找他的都是些孔雀开屏的老男人,江眠表示羡慕极了,苦着一张脸嚷嚷着自己也喜欢小甜心!!!
陆言看着看着就趴在桌上睡了会,醒来时,雨已经小了,时针指向八点半,他合上书,准备关灯回去。
办公楼到街上还有一段路,他抱紧随身的小包就走进雨中,细密的雨水落在他身上,白色的衬衣一点点晕湿,包里是厉绥冬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他随身带着,只要遇上了厉绥冬,他就想问一下……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虽然很早以前,陆言就知道,这场婚姻也不是厉绥冬想要的,他们心照不宣的,只是在等一个离婚的时机。
但当离婚两个字宣之于口时,陆言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不算温暖,却给他安全感的家,舍不得……厉绥冬。
陆言想他可以改,也可以学习,可以看很多很多的书。
813路公交15分钟一趟,经过16个站点,一个半小时能到家。
陆言在这一个半小时里,打了几十遍稿子,想他要怎么跟厉绥冬说出心里的话。
然而,当他到家时,偌大的顶层复式楼里,依然空荡荡的,没有人……
一连几天,厉绥冬都没有回来。
往常,只要不是出差,不管多晚,厉绥冬都会回家休息。
然而这一次,他就像是在陆言的世界里凭空蒸发。
此刻陆言才惊觉,原来厉绥冬想要走的时候,根本不用跟他交代,转身就会离开了,他依然是那个没有选择的人。
陆言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以至于某一天上班的时候,陆医生第一次把自己的手划伤了。
解剖台上动作规范利落从不犯错的陆言医生,在削苹果时,把手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滴在白色瓷盘上,他甚至过了几秒才意识到疼痛,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做了处理,伤口挺深,在左手的食指上,陆言简单地贴上了无菌敷贴。
等他弄完,盘子里的苹果已经氧化出黄褐色的斑纹,陆言把苹果倒进垃圾桶,洗干净瓷盘。
他觉得自己的心跟那个苹果一样,爬上了黄褐色的斑纹,溃烂出一点一点的小洞,空空的,有点疼。
小赵见了大惊小怪地惊呼:“陆老师,您还好么?”
陆言觉得自己不太好,一点也不好。
厉绥冬的名字置顶在微信的顶端,他无数次打开,犹豫着想发点什么,字打了又删,挣扎许久,才终于发了一句:“厉绥冬,你……是不是很忙。”
然后便抱着手机忐忑不安的等着回信,这一等,一直等到他下班回家了,手机也没有动静。
发过一条消息后,第二条稍稍变得简单了点,陆言斟酌着又发了第二条。
[厉绥冬,你怎么不回家,你不是说我们谈谈……]
消息石沉大海,陆言睡了几天沙发,他想如果厉绥冬回家了,他能听见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