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辆雕刻华丽纹饰的马车在一众高头大马的引领下停在了蒙学书院前。那马车上雕刻的纹饰,流光如朵朵祥云,仔细一看,又如一张张翅膀,这是殿堂级法器云翅飞舟!
此飞舟只需少许灵气加持,就能御风而行,不受那罡风刮面之苦,且速度之快,不亚于缩地成寸的神通。人行坐其间如履平地,是修士们远行必备之物。
江再渊领着弟弟早早恭候于此。
云翅飞舟甫一停稳,马队骑士齐齐下马。在小黄门的伺候下,走下来一位老黄门。
那老黄门着紫色袍服,老态龙钟,下车时双目偶有神光一闪,便又恢复迟暮老人的模样。
看到江再渊之后,老黄门眼神一亮,皱起一脸菊花,快步迎上前,脚步轻盈,笑眯眯地鞠躬道:“一别经年,江相神韵犹在,风采更盛当年啊!”
“黄门令有礼了!江某可不敢当相位之称谓。”江再渊作揖回礼,看不出有丝毫情绪。
老黄门看向江在源,疑问道:“这位是……”
“舍弟江在源。”江再渊答道。
“江在源,见过黄门令。”江在源上前作揖见礼,但见他着一袭浅绿长衫,白色里衬,自薪火传承洗礼之后更是风度翩翩,飘逸出尘,几乎不输于兄长江再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黄门频频颔首。
江再渊侧身让位,单手前引,道:“请!”
一行人行走在书院间,老黄门感慨道:“此地山清水秀,不失为归隐的好去处,江相选的好地方啊!”
“哦?此间尚有余屋,莫公公如不嫌弃,江某愿扫榻以待。”江再渊表情淡漠。
“哈哈哈,咱家一介去势之人,自不敢打扰江相雅兴。”老黄门自嘲道。
“莫公公作为圣上的大伴,这是过谦了,如外人知悉,还以为江某不识抬举!”江再渊一挑眉,针锋相对。
江在源只觉两人话里有话,交锋意味十足。
两人穿过回廊,一众人等紧随其后。院内的先生学生见之纷纷行礼,江再渊均微笑点头回应。
回廊边上的树荫下,任平生躺在长椅上,脸微侧,耳朵竖起,抚须嗤笑,两个老狐狸,演戏给谁看呢!
后院正厅里,黄门令请出玉轴圣旨,江再渊作势欲拜。
老黄门急忙道:“圣上有口谕,江相无需跪拜。”
江再渊仍继续深深一揖,方才直起身形。
这是公然抗旨?
老黄门像是没看到一般,展开圣旨,徐徐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制曰:先生之德,风光霁月,天地可鉴,朕知之矣。此去内枢,皆顾以视朕者也,朕无益惧,务多问多需济解者。今又逢西贼欲窥中原,军习时时备,欲滋事难之,俱有士大夫脊脊思动,圣殿加焚之,势危甚。值国事多艰之秋,正人臣干蛊之日。救天下苍生,加教之,先生之愿也。先生安定社稷,朕深切依赖,愿先生速还相资,切切。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老黄门宣完旨意,合上圣旨,顺势弯腰,双手前递,笑道:“圣上谕称先生,帝师也。可见江相圣眷依然不减分毫。咱家在此恭祝江相还朝。”
江再渊再拜接旨。
送出圣旨后,老黄门斥退其余人等,正厅内只留下他和江再渊二人。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松,整个房间顿时清凉了许多。
“哈哈哈,江相恕罪则个,人前戏笑,真是累人。”老黄门长吁一口气。
“莫公公言重了,江某岂会怪罪。戏笑真假,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演得久了,自然有人信。还是莫公公高义,忍辱负重。”江再渊拱手道。
老黄门摇摇头,道:“咱家只会卖这张老脸,无法替圣上分忧,还是得仰仗江相啊。”
“各司其职罢了,江某欲顺天命,还得有劳莫公公,你的网还得继续撒,无需刻意,越广越好。”
“江相的意思是……漏网也无妨?只求不留痕?”老黄门眼睛微眯,低头思索。
“不错,强行收网,只会拼得鱼死网破,得不偿失。不如……”江再渊顿了顿,看向老黄门。
两个人几乎同时笑道:
“欲擒故纵。”
“养肥再杀。”
…………
黄门令临行前,转达了新帝的口谕,并欲将云翅飞舟留给江再渊,说是新帝的赠礼,希望江再渊乘坐其早日进京。
江再渊再次抗旨了。说是我门儒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负笈远行,就该脚踏实地,用双脚丈量世俗红尘,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望圣上刻苦用功,早日独行,免于过于依赖。
同时传音黄门令:至于祁天殿、武伦和朝中某些士大夫们,行拖字诀,让他们等吧。
恭送御使车队后,江再渊步行入回廊,江在源紧跟其后。任平生依然在此平躺于树荫下养神,不一样的是,旁边多了一个老气横秋,梳着羊角辫的粉裙小女孩,对着一包糕点狼吞虎咽,时不时抬头叨叨任平生两句。正是那天在清福镇街头戏弄江在源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