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地顶着三十多度大太阳直挺挺站军姿,不准擦汗不准动。
违背人类趋利避害本能——是万芳芳对军训的初印象。
同宿舍的几个姑娘居然只有一个方兰站在她这队,其他人都被编到别的队伍里头去了。
方兰个儿矮,脸色很臭地站在左手边第一个,额头上的大红包过了一夜,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青紫肿胀。
也不知道她怎么托的关系,找食堂后厨好说歹说讨了一小坨猪油抹上了,油光光地刺目,戴了帽子仍是遮不住。
打眼一瞧就像是被开了天眼,令人望而生畏。
教官个头不高,脸上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本身就是这个色儿,跟酱油有得一拼。
他站在队伍正前方,身板儿看起来很结实,一身腱子肉,时不时含着关切的眼神儿就飘到方兰身上。
弄得前排几个女同学莫名其妙,心里小鹿乱撞。
万芳芳也注意到教官的小动作,她想起来了,昨儿个那个叫什么的姑娘说了——
这教官啊,是方兰家里给她安排的对象呢。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郎有情妹无意啊!
目前这点儿训练强度还算小意思,万芳芳怕热也怕冷,被太阳晒得脑子一阵阵地犯困,身体下意识地运转张小倩教给她的功法,来抵御身体的不适。
昨晚她头一回在女生宿舍过夜,那此起彼伏的鼾声,那令人牙酸的磨牙梦话,着实瘆得慌。
下铺的方兰做梦拳打脚踢地,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对付她,铁架子床被她的动作摇得吱嘎作响,万芳芳都担心床要塌了……
她睡觉轻,总是三番五次被惊醒,后来干脆盘腿坐起来,背靠着墙,关闭了听觉,才得了小半夜的安眠。
此时,离校门不远的小院儿里。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张小倩才睁开眼睛,全赖屋外一束刺眼的日光射进来,明晃晃地投在她脸上。
虽然修炼之后并不需要靠睡眠恢复体力,但是到点睡美容觉已经成了本能,何况屋里头就她一个人,自在。
“今儿个军训啊,也不知道我妈吃不吃得消?!”
她抓了抓头发,有心想去剪个短发凉快凉快,又想起昨晚路过剃头匠摊子时看到的——
烫红的火钳,和绕在火钳上滋滋冒白气的头发。
那位时不时在自己头上磨刀的tony大哥长得威武雄壮,一颗光头圆溜溜堪比五十瓦大灯泡。
看他面相,少说得有五十多岁了,一手剃刀使得溜溜转。
就是不晓得,是不是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倔驴脾气?!
张小倩忍不住捂脸,前世她和tony不得不说的千丝万缕的仇恨一个记仇本都写不完。
光头、寸头、大波浪、小波浪、绵羊卷、直发……她全都试了个遍,一头乌发糟蹋成一团杂草,哪有如今这般丝滑柔顺?
虽然,遗传自父亲的天生自然卷依然在。
“诶?”张小倩一骨碌坐起来,头转向左边,那是一堵刷了大白的光秃秃的墙。
墙那头,再穿过几座差不多的小院儿,正好就是昨天那甲婆子的家。
那户人家正热闹着,还没等甲婆子赶老二带着来弟娃儿去乡下接媳妇回来,谁也没想到,媳妇儿居然带着娘家兄弟上门了。
这一大早的,咳咳,其实也不算早了,那媳妇子和自家兄弟们可是大半夜里就扛着家伙事往这边来了,全靠两条腿。
甲婆子开门就被一根扁担杵在鼻子前头,吓了一跳,脖子往后缩到极限。
“哪个杀千刀的?哎哟,你不是……”甲婆子扯起嗓子就要嚎,话没说完就被捂了嘴。
甲婆子:“呜呜呜呜……”(大逆不道!)
儿媳妇有兄弟撑腰,腰杆子硬得很,捂了婆婆这张惹是生非的嘴,一群人就进了院子,走在最后的小弟把锄头夹在腋下,顺手把门关上了,还上了栓。
张小倩神识看到,呵,有意思。
难怪这一辈人都愿意多子多孙呢,人多势众一身是胆啊!
她恨不得摆上一盘瓜子茶水免费看戏,可惜,还没刷牙……
再看那边,儿媳妇已经进了来弟的房间,臭烘烘地苍蝇蚊子满天飞,她心疼地抱起哭声细弱得跟个小猫崽儿似的女儿,眼泪就断了线,噼噼啪啪砸在来弟满是红疙瘩的细胳膊上。
“小妹,抱了娃儿咱们走,你这夫家,不要也罢!”带头那个拿扁担的兄弟嗓门大,一出声就把甲婆子吓得连连后退。
儿媳妇摸摸孩子的额头,居然发烧了,难怪身上这么红,她原本是想带领兄弟们跟婆婆大战三百回合讨个公道的,这下子啥也顾不得,只想着立刻马上去找医生看看孩子。
“二哥,来弟发烧了!”儿媳妇红着眼睛把孩子抱出去。
来弟听见妈妈的声音,烧得迷迷糊糊,仍依恋地把头往妈妈怀里拱,虽然她早就没奶了——
月子没做好,她生完孩子满打满算也才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被婆婆指桑骂槐地骂起来干活。
天天忙不完的家务,大冷天的,因为煤球都被婆婆看着不让用,城里也没什么柴火,她只能凉水洗碗洗衣裳。
没两天,本就只够孩子嗦上两口的小点心索性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可怜孩子后来只能喝点儿米汤,好不容易喂养这么大……
甲婆子一看媳妇要把孩子抱走,即使心里嫌弃这是个赔钱货,仍旧追上去拉着儿媳妇的衣袖,“不准走,你要带我家的来弟去哪儿?”
儿媳妇想起屋里邋遢脏乱的画面,哪里还能不知道是这个黑心肝的老虔婆虐待了她的来弟,她咬紧了牙怒瞪过去,只恨不得生吞了她,哪还有半分耐心跟她掰扯!
小弟整个人瘦条条的,跟他扛着的那把锄头差不多,此刻勇猛地冲上前,拦住甲婆子。
“当初你跟我爸妈怎么保证的,说是会把我姐姐当女儿对待,敢情当你们家的女儿就活该累死累活伺候一家子老小?
我呸,一屋子黑了心肝的玩意,我姐夫哪儿去了,叫他出来,我不打女人,倒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