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色中走来的,是苏念菡。
仔细看过去,发现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匕首,身后,是伊笑琴,方持渊现在的娘子。
“不许伤害我家方淮!”伊笑琴一向都是以贤良淑德的形象示人,第一次见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凌厉的眼神望着欧阳漓。
“你干什么!?”欧阳漓心里一沉,忧虑地望着苏念菡,而后愤恨的瞪着伊笑琴道:“放开念涵!”
“要我放了她可以。”伊笑琴大声道:“放了我儿子和丈夫!”
欧阳漓冷笑:“放了他们?你觉得就算放了他俩,你们就能或者离开金陵?”
事已至此,早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再不放,我便杀了苏念涵!”刀子在苏念菡的脖颈上划出一道伤口,晕出一片血迹。
“伊笑琴!”欧阳漓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揪着一颗心不忍苏念菡受伤,终于,他无奈叹气。
“放了方淮和方持渊。”
“陛下!”赫连铸试图劝阻。
“朕的命令也敢违抗?!”
没办法,侍卫只能听从命令放了他们父子,一家人团聚,伊笑琴松开苏念菡,红着眼眶上下打量自己的“儿子”,颤抖着嗓音:“怎么样,受伤了吗?快让娘看看,伤到哪里了?”
方持渊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个照顾自己多年的“母亲”。
这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看过这个将自己养育成人的女人。
明明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两鬓斑白。
趁此机会,欧阳漓飞身而来一把揽住苏念菡的腰肢,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叫太医!”他盯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声音也有些发颤。
“我没事……”苏念菡想宽慰欧阳漓让他别担心自己,可就在这时,猝不及防朝他们刺来一柄长剑,剑尖直指欧阳漓的胸口。
月光反射在剑刃之上,苏念菡大脑一片空白,出于潜意识,第一反应是直起身子想要替欧阳漓挡下这一剑。
只是这一剑,最终却刺在了方淮的胸口。
方持渊手握剑柄,当即楞在原地。
方淮倒在苏念菡的怀里时,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我还是输了。”
苏念菡一滴泪砸在方淮的额头,听到他沙哑而颤抖地嗓音,透着无尽悲凉:“你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欧阳漓一个人。”
为了他,她竟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别动,我叫太医来。”苏念菡浑身发颤。
“可我心里也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方淮扯着她的衣袖不放她走。
因为为了她,他也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会记着我吗?”方淮声音微弱,深邃的目光夹满了爱意,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他的姑娘:“能不能,每年的今天,来我的坟前看看我。”
他舍不得她。
很让他满足的是,她也舍不得他:“方淮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准你有事。”
她的眼泪像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纷至沓落在方淮的脸上,身上,手上。
“皇上,您会饶过方淮的对吗?”苏念菡捧着这具让她觉得越来越冷的身躯,心里怕的厉害,只能颤抖的向欧阳漓求助。
“找个太医给他治疗吧,好不好,陛下。”苏念菡在求他,可至始至终全场都没有人敢动。
安安静静,除了长剑落地的声音。
方持渊和伊笑琴扑到方淮身边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
“淮儿,你怎么这么傻啊。”伊笑琴捧着她儿子的手,哭哭笑笑,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而方持渊,早已推开苏念菡,自己抱着儿子,苍老的眼里透着绝望,和无尽的疲惫。
“爹知道你累了。”良久,他如是说。
上天给了他这样的儿子,他方持渊这辈子无怨无悔,他伤了当年的娘子,现在如今,也没能让他的孩子过一天幸福的生活。
李友安说的没错,这些年,他逼方淮活在自己的仇恨之下,让他生长成一个他自己的厌恶的恶魔。
“你恨爹么。”他问方淮:“有多恨。”
方持渊知道儿子恨自己,所以后来改了口,问他有多恨。
方淮却摇摇头。
只说:“我马上可以去见娘亲了。”
方持渊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