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回不是看似尤其嫌恶赵莺莺么,怎的今日又说上话了。
她那日只听了前半截赵莺莺撒娇卖痴,压根儿没有听清楚后面薛灵祈与赵莺莺说了些什么。
转念一想,按薛灵祈冷淡的性子,若他真厌恶赵莺莺,怕是她刚露面便要被丢出去了。
……想来,终究有些许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的。
“薛少夫人,这可是你的发饰?”
有人轻唤了她一声,让她收回了散落的思绪。
就见一位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她身前,手里握着支金累丝嵌红玛瑙簪子。
他一袭天青长袍,与在场诸多张扬的贵家子弟不一样,浑身书卷气,却偏偏气度沉稳成熟,微笑看她时,如和煦暖风。
宁晓芸怔住,触及他淡然眸子,只觉似一壶醇厚酒酿,有岁月沉淀的韵味。
她抿唇笑了笑,“确实是妾身的东西,不知如何大人称呼?”
“在下李衍,少夫人不必客气。”他说话得体,反转了簪子,将累丝花瓣那头地给她。
“多谢李大人。”宁晓芸抬手接过,含笑点头。
她一缕发丝垂落在修长的脖颈侧,鸦青色的长发勾着纤柔的下巴,显得脸愈发小了。
李衍手微顿,随即敛了笑容,转身离开。
宁晓芸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听这姓氏像是太后本家的人,还是离远些好。
她拿着簪子,正欲走回席间,却看见赵莺莺倏然倒在了薛灵祈怀里。
下一瞬,薛灵祈蹙紧眉头,抬手将她推了出去。
宁晓芸愕然愣住。
她脚步凝滞,犹疑了片刻,终于慢慢转向门外。
宁晓芸缓缓走到画舫甲板,将一头墨色长发散开,铺陈在肩上。
她垂眸落在手中的珍珠梳篦上,八颗硕大的南珠柔润亮泽,价值不菲。
她莫名想起那日薛灵祈替她挽发,心头一跳。
夜色阑珊,琼华如水铺满甲板,月色照得人影寂寥,她斜倚着栏杆,思绪万千。
“少夫人。”一道身影移步过来,唤了她一声。
宁晓芸撩起眼皮,看见来人,兀自怔了一瞬。
却见薛玉薇拎着个玉壶,怯生生地挪步至她身前。
“少夫人,先前、先前都是玉薇不懂事,还盼少夫人原谅。”
她双颊通红,醉意上头,说话磕磕绊绊。
“求少夫人给侯爷说说好话,莫要、莫要再为难我父亲的生意。”她醉醺醺的,突然开始啜泣。
“玉薇真的知错了,千不该万不该,都是玉薇的错……”
酒香飘荡,熏得宁晓芸也有些发晕。
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位薛七姑娘,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连忙叫住路过的侍女去扶她。
侍女上前来搀薛玉薇,她却不依不饶,临走前硬将酒壶往宁晓芸手中塞。
“少夫人,玉薇敬您,您饶了玉薇吧……”她哭哭啼啼。
宁晓芸秀眉拧成一团,沉默着接了酒壶,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内。
……倒还没试过借酒浇愁的滋味呢。
她咬了咬唇,咬得唇瓣现出森森牙印,疼得麻木。
何来的愁闷呢?
是为着楚霂提点她的戒备,还是为着赵莺莺的亲近之举?
她说不清,只抬起酒壶轻抿了一口,一股子辛辣直冲喉间,霎时眼睛也发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