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背篓里装满了山体的泥土，压在白诺肩头。

维系的麻绳太过窄细了，把他的锁骨边沿勒出了血痕，白诺还是没有放下，踩着湿滑的冰面，一步步朝下挪动。

花丹现在是监工头子，正在下面指挥着。

这几天熊族都收到了豹族悄悄递过来的好意，体力不差，主动承担了最重的活。

齐钊拿给单北野的鞋果然适合在冰面行走，白诺每一步都极稳。

寒冷的天气里，他额头竟挂了汗，花丹抬头就看见了，忙扯着自己干净的袖摆来擦。

“将军何必跟熊族一起背沙，去路基那边吧。”

花丹擦掉白诺脸上的汗，揪心地看着，想接过那背篓沙土。

白诺半蹲了一下，把背篓蹭在山体歇脚，低道：“晨练锻炼不了我的下肢力量，那天追东西速度都比曾经低了，背沙正好。”

“我帮你背一截。”花丹说着就去解麻绳，却一下擦到了白诺肩头的伤。

他手上一抖不敢用力，背篓顺着山体坡度就歪倒了，下面飞速撞来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一手就扶住了这篓沙土。

是黑山。

他的鼻梁已经不肿了，倒是花丹的还青着。

黑山对上花丹依然没有好脸色，不过却对白诺点头打招呼，憨厚道：“这趟我替白将军跑了，下回你别装那么多。”

话音未落，白诺抬手阻止。

他背得艰难的一整个背篓立即被黑山扬起来甩到背上更大的背篓里，沙土漏了些下来，熊腿也沉了沉。

“先走了，白将军。”黑山迈着钝重的步子，朝冰舌下方走去。

花丹直接看愣了，等到那魁梧壮硕的背影消失，才讷讷道：“原来他还有这一面啊……”

白诺攘了一把他的头，心情愉悦地笑道：“这不挺好，兄弟氏族还是兄弟，往后……”

他意有所指地望着万仞高山，和海螺沟冰舌顶部。

那里沉在一片白雾中，圣洁美丽，承装着他们的希望，花丹也露出憧憬的神情。

“花监工，快去指挥了。”白诺推走花丹，又朝山体里跑去……

中午放饭的时候，熊族和豹族是分开的。

白诺吃饭其实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端了一份走到瀑布后面，听着哗啦的水声，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

荤素搭配，饭菜飘香。

白诺凝神望着简单的饭菜，想起自己做少爷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瞧不上眼的。

他好像昨天都还坐在高城奢靡的王宫里，和豹王对饮，高谈阔论。

今天就落到了这般田地，要当苦力背沙石，肩头还被磨破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

还好驻守边境的那些岁月锻炼了他的意志，吃得了山珍海味也咽得下糟糠，白诺没那么矫情。

他看了饭半晌，然后才动手去吃。眼前忽然落了几滴水，像是谁泼过来的。

白诺还以为是自己的兵进来洗手，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安南坐在流动的小溪对面，双脚没有穿靴，落在冷冽的水里，冲白诺露齿而笑。

白诺愣了一下——水滴不会是他用蹄子踢上来的吧？

这鹿灵怎么回事，走路都没声音的吗？什么时候进瀑布的？

有什么好笑的……

“白诺。”安南叫他的名字，软糯好听。笑起来时小颗小颗的牙齿像两排洁白的编贝，歪头说，“白豹子还要吃菜啊？”

“不喜菜，爱吃鹿肉。”白诺看着他光洁的脚踝，威胁道，“不要忽然出现，当心我把你吃了。”

安南这回没那么怕他，虽然神色惊了一下，却还是起身插水走来。

他挤在白诺旁边坐下，机灵地眨着大眼睛说：“不喜的话，你吃肉……把菜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