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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Eight oc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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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子后面有袋子,想吐就吐,没事。”司机也很热心地提醒,“你们城里人走不惯这种路,不过这路修得挺好的,看着险,其实没事。”

又是三个急弯,季朵再也忍不了了,她仓皇地从座套后面的口袋里摸出塑料袋,甩了两下都没打开。身旁的维今从她手里夺下袋子,帮她撑开来,季朵也顾不得好不好看,胃酸烧得嗓子疼,不停地咳嗽。

“吐出来好受点了吗?”维今空下一只手,不住抚着她的背,手心的热度传进她的身体里,给了她一点安抚。

她拿水漱了下口,把袋子封严,摇了摇头:“没事,你还是别看我,见别人恶心,自己也容易犯恶心的。”

“我这方面的忍耐力特别好。”维今笑笑,忽然从她背后伸过手,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闭眼休息会儿,留着点力气等下才能继续生我的气。”

季朵当然不会再挣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交通不便,不远处又有千户苗寨那样盛大的景点,所以控拜村几乎是零商业化的。虽然苗银现在吸引了国内外的目光,是个人都知道苗族出银匠,却很少有人知道控拜村才是中国唯一的银匠村。这个村子里基本上每一户都是银匠,并且世袭下去。眼下虽然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但留在村子里的老人们却仍旧在日复一日地做着手工银饰锻造。无数纪录片团队来这里采访,也有无数像季朵这种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来这里造访,却丝毫不会改变控拜村的生活。

这里的生活颇为不便,吊脚楼老旧,基本是外搭的旱厕,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很难习惯。所幸村子里偶有外人来之后,一个著名的银匠将自家的房子建成了一座三层小楼,当客栈用。底下还开了一个银匠体验馆,来此学习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外国友人。村子里的订单也开始多了起来,但无论市场多么紧俏,尽管外面的银匠已经都开始用机器模具,甚至用白铜充数,而这里还是遵循古法。

到了客栈,老板见到维今和季朵两人,直接就给开了一间房。季朵想换,老板笑意盈盈地说:“没有啦,有一批老外比你们来得先,差不多都住满了。”

“没事,就这样吧。”维今就把钥匙接了下来。

房间在顶层,能看到整个村子的景色。只可惜只有一张床,床倒是不小,睡两个人没问题。季朵把东西放下,偷瞄维今,心想之前两张床都那么矜持,现在他倒是无所谓了。

“你看什么?”一抬头就撞见她心怀鬼胎的眼神,维今一愣。

“没、没……没什么……”

季朵摸着后脖子,佯装淡定。不怕不怕,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孩。

稍事休息了一下,季朵带着维今往外走。村子里的路弯曲狭窄,没什么章法,到处可见鸡鸭、扛着扁担的阿婆,和戴着沉重银饰的女孩。除了打银之外这里的人单纯务农,自给自足。在历史的变迁中苗族经受过苦难与贫穷,可他们对于银的喜爱没有被任何事情抹灭,在不舍得吃的年月,他们仍旧舍得将一整块银溶掉,给女孩们做精美至极的头饰,这就是他们的文化和信仰。大四那年季朵拜访的银匠还认得她,热情地迎她进屋,嚷着让家人做饭。

“这是我……朋友,”季朵回身介绍维今,“这次是他想来看看,找您请教一下。”

“请教谈不上,我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得会的,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看看就看看……”

师傅还像季朵记忆里一样热情,这里家家户户都是银匠,想采访谁家都一样,只是看个缘分。那年季朵找来这里,是看了一个几分钟的纪录片,这个师傅要錾刻出一只瞳孔,就一个圆而已,他落刀时那十成十的虔诚深深感染了季朵。师傅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体格不错,但眼睛不太好了,他的儿子虽然也学了,可心不在这儿,还是想往大城市去,他也强求不得。他给季朵和维今讲自己年轻时怎么提着沉重的箱子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去别的村子给人打银,讲时代的变迁对银匠的影响,其实这些话之前他已经对季朵讲过一遍了,只是他不记得了。大概这就是他一生的故事,所以忍不住想和人分享,季朵偏过头,发现维今听得极其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却不是烦闷的神情,更像是和知己之间谈及人生的那点怅惘。

他们都算是手工艺人,灵魂是相通的吧。不过季朵转念一想,自己也算呀,她像只想吸引注意力的猫一样,悄悄往维今身侧靠了靠。维今感觉到了,只是眼珠朝她这边偏了偏,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得,还真跟撸猫似的。

季朵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持续了半个月的高冷,完全破功了。

午饭是在师傅家吃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弄得他俩都挺不好意思。当地的酸汤鱼特别好吃,但季朵只爱喝汤,不爱吃鱼。里面的鱼是从村子旁边的梯田里钓的新鲜的稻花鱼,当地的做法是煮的时候只去内脏不去鳞,保持鲜味,虽然佐料调和得很好,可季朵还是觉得有些腥味,而且这鱼小刺极多,吃着累。

维今看出她在挑食,花了很长时间将一大块鱼肉里面的刺一根根挑出来,夹到了季朵的碗里,只说了一个字:“吃。”

当着别人的面,季朵脸上立刻就有了热度,夹起来放在嘴里毫不顾忌地嚼了起来。

“注意点,万一有特别小的刺没挑干净呢。”见她这样吃,维今还是不放心。

也是奇怪,以前他怎么不觉得有人这么让他操心呢?

“啰唆。”季朵用嘴型埋怨了一句,下巴一抬,“我还要吃。”

饭后,维今去观看师傅做订单里的一支银簪子,凤凰翅膀的花纹全部是手工錾刻出来的,精细得不可思议。他也开始分享自己制作手表的经验和有趣的事,没想到银匠师傅也很感兴趣。

“你这东西对我们来说也不算难度高的,你看看我们阿勒头上戴的银角就知道。大有大的难,小有小的难。最关键的啊,是先要心里有图,我们想做什么,都是没有稿子的。”师傅戴着眼镜看维今画的图,“其次你得有趁手的家伙,那刀买不到合适的,你得自己做,用什么钢都行,主要是头的形状你得自己调。来,我给你看看……”

亲眼见大师做一次示范,是真真正正胜读十年书。这里的人在打银雕刻方面,都是大师中的大师,这也是季朵一定要带维今来的原因。见他们聊得好,季朵对维今说:“你在这儿跟师傅聊吧,我想出去画画,晚饭前我会回来的。”

“当心点,别走太远了。”

“统共就这么点大,我能走多远啊,放心吧。”

回到住处背了包,季朵一个人往更高处去。她想找个视野开阔的高点,可以画出村子的全貌。她十分喜欢这里山峦的弧线和那些陈旧的挤挤挨挨的瓦片,拍照的时候,她也更喜欢街巷和建筑的细节,这些东西将来都可以运用在珠宝的设计中。

在银匠师傅家里的一下午过得非常快,天已经热起来,没有空调的老房子,加上工序里面总要加热,维今很快就大汗淋漓,注意力却没分散半分。古法做银,完全是靠那双手,錾刻的时候每一下都要干脆利落,看似不经意的清浅敲击叠加在一起,竟能让图案栩栩如生。看着师傅一下下敲击,维今脑袋里的混沌也渐渐散去了,想法开始形成具象。等他注意到人家家里又开始准备晚饭时,才意识到时间流逝,也开始奇怪季朵怎么还没回来。

也不好在人家这里吃两顿饭,维今借着去找季朵的借口就先离开了,可他打季朵的手机,始终是没人接。原本他也没太着急,反正离天黑还早,画画忘记时间也正常。只是电话总是不接,难免让他有些心慌。维今回到住处,发现季朵的手机丢在床上,压根就没带走。

“这孩子真是的……”手机上信息一堆,微信几十条,除维今之外还有一些未接电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样的老板也是够让员工费心的了。

想出去找,又怕两个人走岔了,维今就坐在屋里想再等等,于是开始在纸上研究自己需要的錾刀的规格和刀刃的形状,再一抬头窗外已经有一层粉红色的晚霞了。维今实在等不下去,还是握着季朵的手机出去找了。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联系不上,季朵居然能把手机落下,也不怕他担心。维今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穿梭,村子就这么点大,他从南走到北,从上寨走到下寨,还是没看到季朵的半点影子。天色越发灰了,山里真的黑下来可比城市里吓人得多,维今越发着急,脚步也加快了。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外面来的年轻女孩?大概这么高,长头发,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牛仔裤,手里可能拿着个本子之类的。”

维今逢人便问,有些老人根本不会说普通话,彼此都说不明白。来回来去地解释,心中的焦躁尘嚣之上,彻底让维今心慌起来。

青石路一直走到头,眼前出现了一条不宽的河流,两个穿着漂亮的蓝红相间的传统服饰的少女从桥上走过来,维今拦住她们继续问。其中一个女孩犹豫了一下,回身指着河的上游说:“下午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么一个姑娘,往那边走了,不知是不是去看碾坊。”

“好,谢谢!”

河的对面也有房屋,只是不如这边多,散落在半山腰上,大多是农田。上游有个碾坊的遗址,维今去看了,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了。他只得大步往山上爬,继续找人问,回过头夜色已经占据了主导位置,一片含混中,吊脚楼内有黄色的灯逐渐亮起来。非常美丽的情景,他却根本无心细赏。时间拖得越长,他的心跳就越没有章法,焦急的后面居然有胆怯一点点蔓了上来,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不知道在半山腰跑了多久,维今居然也忘记了看表,无意间发现的一件东西彻底扯断了他的神经。一个粉红色的笔袋裹着落叶躺在一面缓坡之下,他弯腰拾起抖了抖,打开来,里面是长短不一的铅笔和橡皮,没有东西说明这是季朵的,可维今确信这一定就是。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笔袋才会滚落下来?稍稍试想一下维今就打了个巨大的冷战,像是被凄风冷雨包裹着,连呼吸都困难。他再也无法自制,开始大喊季朵的名字。

季朵跟着一个上山采菌子的老伯往外走,心里同样起急,以至于她隐隐约约听到维今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天还只是稍浅的藏青色,树木遮盖的小路上却已经漆黑一片了,老伯连手电筒都不用打,仍是健步如飞,季朵一步也不敢落下,只得像根尾巴似的紧跟。可维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的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忍不住原地转圈,用不大的声音叫:“维今?”

话音未落,一束手机电筒打出的白光就从侧面出现了,维今从稍高的地方直接跳了下来,落到了季朵面前,带起了不少草叶。看到他之后,季朵长出一口气,先回身向老伯道谢,待到老伯独自走远了,她抬起头借着电筒的光仔细打量维今的神情,知道他生气了。

今天这事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季朵摸着头发,视线往下就看见了维今手里抓着的笔袋,脱口一声惊呼:“咦?你在哪里捡到的?”

“前面。”维今闷闷地说,声音里满是紧绷的克制。

“我还以为找不到了呢!”季朵从他手里把笔袋接过来,手在上面扑了扑,软绵绵地解释,“大叔,你听我说啊,我在上面找了个特别好的地方画画,可能是因为坐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脑袋就蒙了,忽然搞不清路了。好死不死的,笔袋从坡上滑下去了,我想去捡,还差点摔了一跤,再起来就彻底迷糊了。我好像越走越偏,幸亏遇见了那个老伯带我出来。我这个脑子有时候就是这样,方向感说没就没,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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