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贵妃侍奉皇帝多年,清楚点到为止便可。
果不其然,片刻,皇帝闭了闭眼,扭头朝众臣吩咐,“革除荣安羽林卫都指挥使的职务,令他回府自省,由副指挥使丁毅暂领此职。”
杭贵妃满意地勾了勾唇,搀着皇帝,柔声道:“陛下,夜深了,臣妾给您熬得安神汤想必好了,臣妾扶您回宫。”
深夜,急雨忽至,夜色仿佛浸在水幕里。
容语和朱承安被护送回东宫。
她顾不上身子汗渍,亲自吩咐人取了冰块,帮着朱承安冰敷。
朱承安拂开她的手,枯坐在圈椅里,盯着窗外苍茫的夜色,闷声不吭。
容语瞧他神情低落,胸口如塞棉花,将冰块置于一旁,撩袍跪了下去,“今日是奴婢连累了殿下。”
朱承安自胸口挤出一笑,摇头道,“是我连累你才对,你入东宫才两日,差点被人害死,是我无能,没保护好你。”
容语不知该如何作答,五皇子与杭贵妃太狡猾,手段也过于卑劣。这个仇,她迟早要报。
“你药性如何了?”朱承安满目担忧望他。
一个小太监被下那种药,不仅是害她,更是侮辱她。
容语眼色灼灼,片刻又平静道,“许公子给我弄了些药材,我喝下,已无大碍。”
看了一眼他红肿的脸,温声道,
“殿下,让奴婢给您敷一下吧,明日还要去晨读,翰林院的老师们瞧见不好。”
朱承安见她担忧,清澈的眸眼溢出一丝淡笑,“你不必担心,我刚才是故意为之,父皇打了我,便出了气,其他诸事,他自然能放过则放过。”
皇帝对他越苛刻,百官越会站在他这边。
他只是丢了面子,而朱佑安却失了臣心。
容语怔了下,没想到朱承安一直以这种方式与皇帝相处,联想他这些年的处境,她也生出几分不忍。
遂伏地磕头道,
“殿下,奴婢今后定尽心尽力,报答殿下回护之恩。”
他募地对她一笑,将她扶起,“我这是应该的。”
又瞥了一眼那冰块,主动拿起来贴在脸颊,踱至窗下紫檀躺椅,顺势半躺着,
容语跟着走了过去,立在灯下,茕茕如玉,“殿下,荣安将军是您的人吗?”
朱承安睁开眼,眸眼如聚迷雾,摇头道,“算不上是我的人,只不过他与舅舅有几分情谊,大抵朱佑安不放心他,想将他换掉。”
容语心中惴惴不安。
总觉得杭贵妃此举不简单。
默了一会,见朱承安眉间萧索,似有隐忧,又问,
“殿下有心事?”
朱承安移目在她身上,些许是药性的缘故,容语一双眸眼极为清透,眼角还残存几分红晕,这般容色放在女人堆里怕是不输。
朱承安不知自己为何起了这个念头,连忙打住,讪讪道,“今日礼部杨尚书与父皇提起我的婚事,我大约要成亲了”
容语一笑,眉梢如驻春晖,“成亲是好事,殿下有了岳家,又多了个鼎力相助的人。”
朱承安忧心忡忡摇了头,
“只怕没这么容易如愿。”
容语顿了下,就怕五皇子与杭贵妃从中作梗,
“要不,请皇后娘娘出面主持此事。”
朱承安并未回她,仿佛累极,闭着眼,渐渐睡了过去。
容语待他睡熟,替他掖好被褥,悄声退出书房,折出正殿,沿着回廊欲回偏殿值房歇息,却见惶惶灯火下立着一人。
福儿眼底的骇色犹未褪去,局促地绞着手帕,堪堪望着她,
“容公公”声娇惹怜,一叹三折。
容语脚步一凝,在离她数步的距离立定,想起隆安公主临行丢下的话,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