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止息,天空中最后一线光明被暮色吞没,寒气骤生,胭脂色的云霞隐迹,随着第二天日头会出现的方向,退往北国的东方,铁灰色的阴影占据了半个天空,塔格里沙漠要入夜了。
绿洲的水已经掺了血,这片沙漠旅人的天堂现在变成了熊爪旗和豹尾旗混杂的战场。激战中的双方嘶吼着举起刀剑,给对手致命一击。血腥味中透着的那丝丝甜腥味飘到了天空,沙漠中的食腐的秃鹰在这片天空上方盘旋,毛骨悚然的叫声透着喜悦:它们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饿肚子了。
战斗在正午最炎热的时候打响,北国的箕水军,鄯囯的熊爪战士,全部集聚在这片巨大的绿洲,战争的胜利代表着这片土地新的划分,关乎到北国的镇国卫能否去绿洲放牧战马,鄯囯的商队有无机会在绿洲里修整驼队。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决战,由于绿洲的重要,北国的箕水军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战马,只为了留下绿洲的草场,否则便是到手这片土地也将毫无用处。与熊爪战士步战,他们是完全不占任何优势的。双方的兵力不断地投入战场,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双方都留下无数的尸体,尸山血海,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进行战争,已经不再是单纯军事实力的竞争了,而是综合国力的较量。
绿洲南侧的沙丘上,在一只随风飘荡的巨大青色豹尾下,箕水军主帅苏范钦南和其子苏延庭孛瓦仔细观战。
“你看我们能胜么?”苏范问年轻的儿子。
苏延庭今年小自己表哥王鸿鸣一岁,他的长相偏于文秀,细白的肤色,没有胡须,瘦长的身材,就像雪地里面的孤松。
“双方都是精锐,但熊爪战士的步战能力比我们厉害,但人数不占优势,谁的军心先溃散,谁就会败,亡。”
“如果昨天全力以赴的疾驰,我们可以绕过绿洲,直击行军中的熊爪大军,这样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父亲,如果我们越过绿洲去突袭熊爪前部的话,恐怕也会失去今天的机会。虽然绿洲阻挡了我们的战马,可奔跑了一昼夜的熊爪与我们精力充足的箕水军相比已经失去优势,除非沙熊带领熊爪狂战士来支援,否则熊爪战士迟早会全军覆没。”
“我们在西线上报和沙熊苦战了一年多,昨天他带领熊爪狂战士已经距离这里不足百里,现在就需要等他到来,我们父子不能一直和他在这片沙漠里耗下去,该有个了断了。”
“如果熊爪狂战士前来,恐怕今天在这里的战士都很难回故乡了。”苏延庭看着没有倒下的战士,不知道他们还能站多长时间。
“我们赌的就是沙熊到底来不来,他不来,我们夺下绿洲也会守不住,他来了,你把他杀掉,这场仗就打完了。”
苏延庭握兵刃的手微微颤抖,苏范留意到了这个情况。
“儿子,害怕了么?”
“不,父亲,我只是激动。”苏延庭笑了起来,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能够杀死这样的一个对手,我还从没做到过,一想到可以给唐天将军报仇,我就更激动了。”
箕水军统领苏范是北王的妹夫,而苏家在北国也向来是莽林地域的侯爷,他在冰冷的森林里绞杀了无数威胁北国的敌人。北国的人敬畏地叫他“林中豹”以为他是和雪豹般阴狠凶猛的汉子。
其实只有亲眼看见他的人,才会相信他就是一个容貌老迈的古远人,中年的年纪,老年的皮肤,如同风干树皮,脱下靴子左脚上缺少两根脚趾。
他的身上常年只穿厚皮袍,即便是在沙漠中也一样,骑乘的花斑杂色马,略显得寒酸。惟一的例外是手里的兵器:殉林叉,一柄巨大的三股钢叉,钢叉的下方带着两条内卷的钢钩,叉柄由莽林中的镇林神树枝干制造,从镔铁王时期莽林地区的索伦部落首领苏曼达拉祜传下。
自己的儿子是最后的底牌,自己已经变老,现在在自己军队中可以杀死那只熊的人只可能是自己的儿子,也只有苏延庭杀死那只熊,沙漠里的烽烟才会停止。
“来了!”苏延庭的眼睛中的两只瞳仁骤然锁紧,一群身负厚重皮甲的人从绿洲北部的山坡上冲下,他们人人都被褐色的皮甲包裹着,全身只留下两只眼睛裸露着,手里拿着清一色的双面利斧。
苏范摇了摇头:“这只是熊爪狂战士,他们不过是厉害一些的喽啰,你要对付的永远是主帅。”
“看到他们,知道自己的士兵将要大批战死,我真心希望他快点出现。”
苏延庭的手摩挲着兵器的长柄,通体雪白的长矛在矛锋处分为五棱,矛锋也和矛柄一样的白,苏延庭将它其名为“白骨寒”。
马蹄声传来。
苏延庭猛地握紧长矛,看向北方。一骑黑马沿着沙丘慢慢逼近,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雍凉巨人一般的男子,身上的铁甲是铁板连接,手中的战锤被制作成人头的形状,异常恐怖。
他就是纵横大漠十余年未曾一败的鄯囯“沙熊”——熊天霸,鄯囯熊爪军统领。
苏延庭的心像是被提了起来,他现在就想冲出去杀掉他。“沙熊”是整个北国的仇敌,他带兵侵吞了这片绿洲并与北国的镇国卫军队发生了数次争斗,在双方爆发战争后,杀死了唐天将军。
“熊爪狂战士”,这个名字在沙漠中的威慑力仅次于沙熊,他们是沙熊的嫡系部队,一手由沙熊组建起来,是沙漠中最强的步兵,以坚韧不拔的耐力、远超常人的体力,以及绝境求生的毅力称霸沙漠,他们每一个都是嗜血不死不休的狂战士,他们身上的皮甲是鄯囯火山洞穴中猎取的岩蜥皮制造,防御力可以媲美曾经南中的藤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