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聊心里软了一截,替她戴上帽子,温柔地说:“小心感冒。”
苏雨眠很兴奋,晃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汇报今天的所见所闻。明明很聒噪,但易聊的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一瞬间填满了空荡荡的心房。
苏雨眠说了半天才看到他身旁的人,好奇地问:“易聊,这是你朋友吗?”
突然被cue到,金彦眼神迷茫地聚焦。
“我们是大学同学,还是舍友。他叫金彦。”
苏雨眠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苏雨眠。没想到哇,易聊这种闷骚型选手居然还有朋友。”
易聊沉着脸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她却笑得更开心了。
金彦麻木地点点了头,说:“那……你们俩聊,我先回去了,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呢。”
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处,却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小过道里,回过头,默默地望着他们俩。
苏雨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脸小而精致,性格也有点可爱。易聊看她的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深情和温柔。在蔚蓝的天空下,他们两个人一个吵闹一个包容,甜得像是浓香的热奶茶。
就是她,让易聊产生变化的吗?
真好啊,郎才女貌。不像自己,回老家相亲,在父母的要求下娶了个门当户对但平庸的媳妇,喜不喜欢都说不上。
金彦知道,这种可耻的情绪叫作嫉妒,可是他控制不住,
这种从一出生就决定了的差距,他不服,也不甘心。凭什么这家伙这么走运?
并且,刚才恶劣的念头又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如果把他的身份全部剥夺了,他还能像今天这样风光吗?
金彦望着天空,眸光暗淡。
书法展即将开展,准备工作井然有序,但在顶层的复式住宅里,气氛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苏雨眠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猫,谨慎地观察着易聊的神情。
而易聊坐在另一边,望着手里的稿件,神色内敛而平静,额前黑色碎发微微遮住半只眼,另外半只则露出从容不迫的气度。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苏雨眠知道,易聊已经跟发言稿搏斗一个小时了。
他讨厌镜头,讨厌媒体,讨厌被人群注目,这是他心里的魔障。这段发言,如果放在课堂上或是同学朋友面前,他能很自然流畅地说下来,可如果是站在台上,在所有观众的目光下,他可能会几近失语。
苏雨眠试图给他指引一些方向:“大家都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把台下的观众当成是一颗颗白菜。”
易聊抬眸看她一眼,随即又垂下去,似乎并不认可这项提议。
苏雨眠考虑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你也可以把他们都当成动物,就比如说猪吧。你只要想着自己是在对着一群猪声情并茂地演讲就可以了……”
苏雨眠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也知道这个鬼扯的提议非常不靠谱,她没有这样的经历,并不能够懂得易聊心里的感受。
易聊还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演讲稿,似乎要把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刻印在脑子里。几分钟后,他忽然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寂静:“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做过一次演讲,当着全校同学的面……”
苏雨眠有点意外,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倾听着。
“主题是:我爱我家。我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演讲,就讲了我爸妈因为一件小事争吵的过程。现在想想,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放到普通人家,夫妻因为柴米油盐而争吵的事情并不稀罕。”
易聊顿了一下,苏雨眠几乎已经猜到后面的结局——她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件事。
“第二天,报纸、电台、电视台、娱乐周刊都在说同一件事,说易鸣杰和周茜兮感情极其不合,严重影响到孩子的身心健康,他们离离婚不远了,还有媒体在猜我的抚养权最终会判给谁。”
苏雨眠还记得,那时候她的爸妈很崇拜影视圈的这对金童玉女,爸爸甚至拿着报纸连连感叹,说易聊这孩子生在这样不和睦的家庭,实在是太可怜了。
易聊垂下手,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珠子:“……我妈因为这些过激的报道,曾有半年多的时间不愿意见我,一见到我就要责备我。虽然她也知道责任其实并不在我身上。”
怪不得,苏雨眠想通周茜兮息影的时候为什么像是在赎罪了。
她坐到易聊旁边,捏着猫兄的小爪子轻轻拍他,说:“我不是你,我没办法为任何人开脱。但我想,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年轻时不懂事、任性,甚至还有一点自私,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理解。”
易聊伸手揉揉他的头,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是我说太多了,你不用替我烦心这些事。”
苏雨眠却问:“你可以多说一点吗?”
易聊愣了一下。
苏雨眠歪着头道:“如果你不介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对我倾诉这些,不要总是一个人藏着憋着。”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易聊的腮帮,“说出来,你是不是会高兴一点儿?你高中的时候就不太爱笑,现在笑得反而比以前多了,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指尖戳得易聊心里微痒,他突然伸手抓住,扬起下颌,话语里含着笑意:“我是不知道,大作家,你来给我形容形容吧,究竟有多好看?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吗?”
“呸。”苏雨眠利落地抽出手,语气恶狠狠的,两颊确有可疑的红晕,“你行不行啊?就恭维你几句,这都听不出来?”
“嗯,听不出来。”易聊的眼睛眯了眯,心情很好地向后一仰,轻描淡写地说,“你说的,我都会当真。”
苏雨眠怔了怔,没有接话。
“你不用想听我的故事,”易聊懒散道,“那些都是负面的,我的心事百分之九十九是消极的。”
“居然不是百分之百,可喜可贺,说明你心里还是有点儿阳光的,值得抢救一下。”
是啊。易聊笑了一下,心里默默地想: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就是关于你。
“不过呢,”苏雨眠突然话锋一转,认真地说,“是消极的也没关系,我想更了解你。”
迎着易聊明亮的目光,她心虚地解释:“喀,毕竟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又是我的债主、房东,多了解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嘛。”
易聊点了点头,却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那么,书法展第一天你去吗?”
“看情况,有空的话我下午过去。”
“别下午了,早上一开展就去吧,去舞台的最前面抢一个好位置,然后发微信告诉我。”
“怎么了?”苏雨眠一头雾水。
易聊扬了扬手中的文稿:“对着你,我比较能说得出来。”
也就是说,苏雨眠要在他眼里,充当全部观众。
苏雨眠咋舌:“那可不简单,你得全程只看着我一人。”
易聊按了下她的脑瓜顶,转身回了书房。
“对我来说,这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