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歌在这场“第二课”中,收获了比任何人都更多的东西。
他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个人最真实的“心路历程”。
恐惧、愤怒、骄傲、眷恋、自私、守护……这些,都是构成“人性”这本天书最生动的字句。
他的“心学”理论体系,因为这些真实鲜活的“案例”填充,而变得愈发的丰满坚实,也愈发贴近“众生”。
这场发生在机关城头之上的&34;论心大会&34;,并未能瞒过秦军的耳目。
数日后,距离机关城三十里外的秦军大营中。
老将王翦正在仔细听取斥候的汇报。
这些斥候,有的是乔装成商贾混入城中的细作,有的是在城外山林中潜伏多日的暗哨。
&34;将军,城中守军士气异常高昂。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即便是面临我军重重包围,那些守城士兵的眼中,竟无半分惧色。&34;
王翦缓缓放下手中的军报,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凝重。
他征战一生,攻城掠地无数,见过太多所谓的&34;死守&34;。但这一次,他从斥候的描述中,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34;你说,他们在谈论什么&39;心学&39;?&34;
&34;是的,将军。据探子回报,城中有一位年轻人,似乎在向守军传授某种道理。说什么&39;此心不动,随机而动&39;,还说&39;知行合一&39;&34;
王翦双眼微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作为一名老将,他深知:武力可以攻破城池,却难以征服人心。而一旦士兵的内心被某种信念所充实,他们爆发出的力量,将是极其可怕的。
&34;传令。&34;
良久,王翦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34;改变战术。不再强攻。&34;
&34;命令各军,构筑长期围困工事。断绝城中一切补给线路,但不要急于攻城。&34;
副将有些不解:&34;将军,以我军兵力,三日内便可破城&34;
&34;不。&34;王翦摇了摇头,&34;用最彻底的围困,消磨他们。当粮草耗尽,连果腹的粮食都没有,当饥饿降临,当生存的本能压倒一切我倒要看看,他们口中的&39;道心&39;,还能撑多久。&34;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选择了最稳妥,也最残酷的方式——围城。
他要用最真实的“饥饿”与“绝望”,来验证一下,对方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心学”,究竟是真金,还是伪理。
而当消息,传到那些已经散入天下的、“良知书院”的“火种”们耳中时。
他们,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在楚地的某个集市。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费力地教着一群比他更小的、脏兮兮的乞儿,在地上用树枝写下那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当听到先生被围困的消息时,他愣住了。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那些懵懂的孩童们说出了他从先生那里学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天,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自己去找活路。”
他开始调动这些乞儿,依靠他们对城市地形的熟悉,去搜集那些富户们丢弃的、尚可食用的食物。
他要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进行一场关于“生存”的……战争。
他,是狗子。
在魏国的某个酒馆。
一个只有一条手臂、一条腿的独眼老兵,正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听其讲故事听得入了迷的游侠与商贾。
当他听到先生被围困的消息时,他笑了。
那笑容里有悲凉,也有豪迈。
他站起身,将那根当做拐杖的、粗糙木棍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诸位,故事讲完了。老兵我,要去一个能让我这身老骨头,发挥最后一点余热的地方了。”
他一瘸一拐地向着门外走去。
他身后,那些刚刚还沉浸在故事里的游侠们面面相觑。
随即,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跟你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先生,能教出您这样的好汉!”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他,是石伯。要去召集一支,由最平凡的“侠义之心”所组成的……队伍。
在秦国的某个富家宅院。
一个锦衣玉食的少年,正跪坐在书房里,一丝不苟地抄写着《礼记》。
他的父亲,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员外,则恭敬地站在一旁为他磨墨。
当其听到先生被围困的消息时,少年写字的手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