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娇娇迫不及待地操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辣得她倒吸凉气,却舍不得停下,一边哈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嘶……够味!这油辣子炒得地道!花椒麻得够劲!鱼片滑嫩不散,火候刚刚好!”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豆芽垫底,稍微煮过头了一点点,脆劲差点意思……不过瑕不掩瑜!地道!”
她一边吃一边滔滔不绝地点评,从辣椒的品种说到火候的掌控和食材的新鲜度,俨然一副美食大家的风范。
玄石听得目瞪口呆,拼命点头表示赞同,看向徐娇娇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卫莲安静地吃着,速度却不慢,辛辣的食物刺激着味蕾,带来一种痛快的灼烧感,驱散了些许从雨林深处带来的湿气。
而司玉衡动作慢条斯理,优雅得宛如画中人,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唯有唐晰仍裹着那身披风,浑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素面,放在唐晰面前的桌上便如躲避瘟疫般迅速退开。
唐晰将兜帽掀起一个极小的缝隙,沉默地进食,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食客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西街口那家,上午又闹起来了!”
“狂刀门?封家那对活宝父子?”
“可不就是!那动静,啧啧,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乒乒乓乓,跟拆房子似的!”
“这次又是为啥?封老爷子又逼他儿子去相亲了?”
“相亲?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听说聘礼都下了,日子也请人看好了,结果封少门主今早才知道,当场就炸了!”
“嚯!那他还不把房顶给掀了?”
“可不是嘛!提着刀就冲进他爹书房了!吼得那叫一个响,说什么‘大丈夫未建功立业,何以家为!’”
“噗……这封九霄,还是这么个愣头青脾气!”
“还不止呢!你猜他最后嚷嚷啥?他说‘人家唐门门主唐晰武功那么高,不也还没成亲吗?我急什么!’哈哈哈哈哈!”
“哎哟我的娘,他这是拿唐门那位当挡箭牌啊?这理由找的……”
邻桌响起一阵哄笑。
卫听澜正夹着一块辣子鸡,闻言手一抖,鸡块差点掉回盘子里。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像是想笑又觉得不妥,最终化为一声充满了无奈和“果然如此”意味的叹息。
他放下筷子,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苦笑着摇头:“封九霄这厮……唉,真是拿他没办法!”
“事事都要跟我表哥比个高低输赢,连娶媳妇儿这种人生大事他都能扯上表哥当标杆,你们说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吗?”
此言一出,同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角落那团沉默而厚重的身影。
连一直安静进食的卫莲也抬起了眼。
徐娇娇倒是坦然,筷子一放,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事也好办!封九霄不是觉得唐晰门主没成亲,他就不用着急吗?那让唐晰门主赶紧输给他一场,不就没借口了吗?”
话音落下,众人屏息凝神,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件纹丝不动的披风上,等待着里面可能传出的任何一丝反应——哪怕是一声冷哼或者一个代表不悦的动作。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就在卫听澜以为唐晰又会像往常一样无视众人,准备打个哈哈把话题岔开时,一个异常低哑,像是很久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声音从兜帽阴影里传了出来:
“好。”
只有一个字。
短促,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然而这个字落在众人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徐娇娇刚塞进嘴里的一大块毛血旺差点全喷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脸庞涨得通红。
卫听澜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玄风和玄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连一直漠然望着窗外的司玉衡都微微侧过头,眼神里透出几许探究神色看向角落里的唐晰。
徐娇娇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难以置信地指着唐晰的方向:“唐晰门主,你……你刚才说啥?好什么?”
她完全懵了。
刚才那话头是她挑起来的没错,可她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随口那么一说,拿唐晰放水打趣封九霄,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裹得跟木乃伊似的门主大人居然会当真?还如此干脆利落地应了个“好”字?
唐晰的兜帽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阴影深处,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确定:
“我输给他。”
语毕,整个二楼雅间已是落针可闻。
邻桌食客似是也察觉到了这边非比寻常的气氛,好奇地张望过来。
唐晰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心中只有一个简单到近乎荒诞的念头:
快点结束这些烦人的应酬,回到千机阁,回到他熟悉而安全的角落,把卫莲也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