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羽绒分拣好后还需摊开在院子里晾晒上半日去潮气,再投入装着草木灰水的大缸里浸泡一个时辰,反复漂洗后上锅蒸煮,拌入艾草防蛀等多道工序,才能用于制作冬衣和冬被。
顾时轻车熟路地绕过院子里晾晒的羽绒,走进西屋,一眼就看到了林宝珠。
她脸上同样带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手上拿着个本子,正认真点数。
“小六,你男人来了。”正捏着竹管给被套充绒的方婶眼尖,朝门口努了努嘴。绒毛在阳光下纷飞,像撒了一把细雪。
林宝珠抬头,瞧见顾时立在门框边,青衫上沾着几根鹅绒,莫名显出几分烟火气。眉眼不自觉弯起:“你怎么来了?“
“在村口遇到五哥,他说绣房这边忙,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顾时道。
林五郎:呵呵,我分明只说了幺妹在绣房!!!
林宝珠不疑有他:“不用,我快好了,这里面到处是绒毛,呛人得很,你到外面等我一会。”
邹家两间屋,东屋用做绢花,钱袋,包包以及半成品的被套和棉袄。
这间西屋则主要给半成品充绒。
“好。”顾时刚要离开,却听一个妇人问:“顾家小子,念书累不累啊。”
顾时长得俊,妇人们看到他没话找话也要说上两句。
“对啊,你啥时候去考试?你娘说你能考中状元哩。”
“不累。我现在还在孝期,等出了孝期就下场试试。”顾时回答得一板一眼,也没有不耐烦。
“我记得你爹是过完正月走的吧?”方氏插话道,她娘家就是小河村的。
顾时抿了抿唇:“对。”
“那也快了,到时候别光顾着念书,也得抓紧跟小六生个大胖小子。”
咳咳咳……顾时猛的咳嗽起来,也不知是咳得还是羞得,红晕从脖颈蔓延。
“我相公面皮薄,方婶你就别逗他了。”林宝珠将册子和自制的炭笔放进斜挎包里,拉着顾时就走:“回家回家。”
她的相公,只能她逗!
妇人们哄笑出声。
“你说你,当人家读书郎是外头那些一冒汗就光着膀子干活的大老粗呢,聊什么不好,这下把人吓跑了吧。”
“吓不跑,这边离不开小六。”方氏说罢,感叹道:“小六多会赚钱啊,真是让顾家小子捡了便宜了。”
“你们说,秀才娘会不会后悔?”突然有人小声问。
四周一静。
方氏小心看了眼门口,骂道:“要死啊,在这里说这个。”
在林家做活不提肖家人肖家事,这是大家伙心照不宣的事。
不为别的,就怕林家人听了不开心不让她们来了。
林宝珠是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不然准得吐槽一句想太多。
“相公,你知道我这十天赚了多少钱吗?“
顾时还有点不自在,下意识问:“多少?”
“五十两!“林宝珠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眼中仿佛盛着光。
林宝珠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初决定做羽绒服后,她先在村里收了批鸭绒,在家反复试验了好几天,终于做出第一件夹袄。
那件夹袄被林五郎拿去给在县城结识的从北边来的商人一看,对方当即就下了笔大单。
“我们这边现在还用不上羽绒。“林宝珠边走边比划着:“可北方已经开始降温了。等这批货在那边卖开,说不定还能接到更多单子。“
林宝珠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脚步都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顾时莫名有点郁闷。
还没到家,远远就看见赵氏送了个小胖墩从院子里出来。
等两人走近,小胖墩就只剩一个背影了。
“大嫂。”林宝珠唤了一声。
赵氏肩膀一颤,回头见是她,脸上挤出笑:“幺妹和妹夫回来了啊。”
见林宝珠看着小胖墩离开的方向,她忙解释:“那是我娘家侄子福贵,来送点野菜。”
“哦。”林宝珠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只是看不上赵氏宁愿苦了自己两个闺女也要贴补娘家的行为,又不是看不得他们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