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兰州。
这两个字落下,石窟内最后一丝暖意被彻底碾碎。
空气,死寂。
马子墨手中那串因惊惶而急促碰撞的佛珠,戛然而止。
他不再捻动,而是将整串佛珠死死攥入掌心,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粗大的青筋如虬龙般在手背上暴起。
他脸上残存的惊惶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近乎于残酷的平静。
“阿弥陀佛。”
马子墨低宣一声佛号,声音沙哑,接着竟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眉宇间的煞气却宛若金刚怒目,即将开杀。
“宇文宿渊这老狗,还真他娘的会挑地方。”
赴死,亦要有赴死的姿态。
叶清瑶苍白的嘴唇翕动,喉咙发紧,握住腰间剑柄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浮现出一层骇人的青白。
剑鞘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冰冷,却让她紊乱的心跳找到了一丝凭依。
她死死盯着慕容澈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是什么东西?”
远方天际,那张巨脸的轮廓越发清晰,仿佛一尊正在苏醒的邪神,光是凝视,就让神魂感到撕裂般的痛楚。
“我们……怎么过去?”
是啊,怎么过去?
那巨脸移动的速度,远超凡人想象,等他们赶到兰州,怕是连座完整的坟都剩不下了。
慕容澈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甚至没有再低头看一眼那兀自哀鸣的玄金罗盘。
咔。
一声轻响。
他随手合上了罗盘的盖子,将那预示着“大凶”的魔血红光,连同所有的不祥与警示,一并关在了里面。
仿佛那不过是个无用的小玩意儿。
他转身,迈步,走向那被黑暗吞噬的洞口。
沙砾地面在他脚下,仿佛被踏成了万古磐石。
呼——
洞外的狂风瞬间倒灌,卷起沙尘,劈头盖脸地扑来,刀割般刺痛。
洞外的天光,早已被那张横亘天际的巨脸阴影彻底吞没,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光线扭曲的、令人绝望的昏黄。
马子墨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天上那张丑陋的巨脸,啧了一声。
“长得是真丑,赶着投胎么,脸都没捏好就跑出来了。”
叶清瑶跟在他另一侧,听得眼角一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去奔丧,总不能哭丧着脸去吧?”马子墨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多不吉利。”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洞口。
慕容澈停下脚步,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用走。”
话音未落,他翻手取出一物。
那是一艘巴掌大小的黑色纸船,折得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劣作。
他屈指一弹。
纸船脱手飞出,迎风便涨!
只一瞬间,一艘三丈长的黑色乌篷小舟,便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三人面前的半空中。
舟身漆黑,不反光,仿佛能将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吸进去。
没有桨,没有帆,却自有一股破开万物的锐气。
渡川舟。
“上来。”
慕容澈言简意赅,足尖一点,人已轻飘飘地落在船头,负手而立。
马子墨和叶清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跃上小舟。
小舟稳如平地,不见丝毫晃动。
慕容澈没有回头,目光直视着远方那片移动的黑暗。
“坐稳了。”
嗡——
乌篷小舟周遭的空气猛地一震,船身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色流光,撕裂昏黄的天幕,朝着那张巨脸的方向,悍然撞去!
他们的目标,正是那片黑暗的中心——
兰州,白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