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初雪落满金属花的花瓣时,苏芮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表盘内侧的星图边缘浮现出蓝色波纹,像是被水浸泡过的墨迹在晕染。林野正在记录金属花净化土壤的最新数据,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突然闪烁,弹出星尘发来的加密邮件——只有一行字:“深海打捞队在白令海发现1953年苏联潜艇残骸,舱内有活体金属花。”
叶尔肯用蛇头拐杖拨开帐篷门口的积雪,杖顶的红宝石映出远处黑松林里的异常:一群迁徙的北极燕鸥突然停在母本树顶端,鸟喙里衔着银色的海藻,抖落在树枝上便化作细小的金属花幼苗。“海洋里的‘花匠’醒了。”老人往篝火里添了块松木,“我父亲说过,当年苏联人在三个地方实验过金属花——陆地、天空,还有深海。”
阿依古丽抱着那只淡紫色眼睛的小羊羔冲进帐篷,羊皮袄上沾着冰晶:“娜仁奶奶在黑松林边缘发现了奇怪的脚印!像人的,但每个脚趾缝里都长着鱼鳍状的蹼!”
苏芮后颈的星纹突然发烫。她掀开帐篷帘布,看见母本树的树干上凝结着层透明的薄膜,膜上印着类似鱼鳞的纹路,在雪光反射下泛着蓝光。当她伸手触碰,薄膜突然破裂,释放出的雾气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潜艇的舱门打开,一个穿着苏联海军制服的男人抱着金属花种子罐,沉入漆黑的海底,他的脖颈上挂着块与青铜令牌相似的金属牌,刻着锚与花瓣交织的图案。
“是‘海之子’。”叶尔肯盯着雾气消散的方向,“七个民族之外的第八个实验参与者,来自楚科奇半岛的渔民。”
三天后的暴风雪里,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山谷的空地上。舱门打开时,率先跳下的是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女人,头盔摘下的瞬间,及腰的银白色长发上还沾着未融化的冰粒。她的左脸颊有块蓝色的胎记,形状与金属花的花瓣完全吻合,手里提着的密封箱里,金属花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
“我是安雅,楚科奇人。”女人的俄语带着北极圈特有的口音,她打开密封箱,里面的金属花突然转向苏芮,花瓣上浮现出卡佳的侧脸,“这株花在潜艇残骸的休眠舱里活了七十年,它说要找‘守门人的后裔’。”
密封箱的底层藏着份泛黄的档案。苏芮翻开时,掉出张黑白照片:1953年的潜艇甲板上,安雅的祖父伊万抱着金属花种子罐,身边站着瓦西里,两人身后的潜艇编号被涂抹过,但能看清艇身印着的 hammer and sickle(镰刀锤子)标志。照片背面用俄文写着:“深海实验组,代号‘潮汐’。”
安雅突然按住苏芮的手腕。她潜水服的手套褪去后,掌心露出与青铜令牌相同的齿轮花纹:“潜艇的黑匣子记录显示,瓦西里在深海种子里加入了‘共生病毒’,能让接触者在水下呼吸,代价是逐渐变成半人半鱼的形态。”
此时,黑松林里传来小羊羔的惊叫声。那只淡紫色眼睛的羊正在雪地里抽搐,四肢的皮肤裂开,长出透明的鳍膜。安雅扑过去按住羊头,掌心的花纹与羊眼接触的瞬间,蓝光闪过,鳍膜竟慢慢消退了。
“病毒在通过金属花的根系扩散。”林野的检测仪器突然发出警报,屏幕上的基因链图谱显示,山谷土壤里的病毒浓度正在翻倍,“安雅的基因能抑制它,就像你的血液能激活青铜令牌。”
苏芮的怀表突然飞向母本树。表盘与树干上的蓝光融合,投射出的星图新增了片蓝色区域,正好覆盖白令海的位置。安雅脖颈上的金属牌开始发烫,她解下来时发现,背面刻着的俄文单词正在发光:“贝加尔湖,最后的母本。”
暴风雪渐停时,母本树的枝桠上结满了冰棱,每个棱面里都冻着小鱼的影子。安雅指着楚科奇语的古老地图,指尖落在贝加尔湖的标记上:“我祖父的日志里写着,卡佳在那里藏了‘病毒抗体’,用她自己的基因培育的。”
贝加尔湖的冰层在钻探机下发出脆响时,安雅突然跳进冰洞。她在水下憋气的时间远超常人,三分钟后浮出水面时,手里举着块覆盖着绿藻的金属板,上面的齿轮花纹与青铜令牌完美咬合。
“是潜艇的舱门碎片。”林野用激光扫描仪照射金属板,显现出的三维图像里,潜艇的休眠舱连接着条通往湖底的管道,“瓦西里当年把深海实验组的基地建在了湖底溶洞里。”
苏芮的怀表在冰层上旋转起来。表盘投射的星图与湖面冰纹重叠,形成的坐标点正好指向安雅发现金属板的位置。后颈的星纹传来熟悉的灼热感,她俯身时,看见冰面倒影里的自己左眼角,褐色痣正在扩散,像滴入水中的墨。
“水下有东西在召唤我们。”安雅戴上潜水头盔,面罩里的氧气阀自动调节着,“我的祖父变成人鱼后,就住在湖底的溶洞里,他说要等‘平衡者’出现。”
潜入湖底三十米时,苏芮的潜水服突然亮起应急灯。周围的冰层下浮现出无数透明的卵,每个卵里都蜷缩着半人半鱼的胚胎,它们的脖颈处都有银色星纹,与苏芮后颈的图案如出一辙。安雅用潜水刀划开个卵,胚胎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金属花特有的红色。
“是‘海之子’的后代。”安雅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发颤,“瓦西里让他们在休眠舱里待了七十年,靠金属花的养分维持生命。”
湖底溶洞的入口藏在块巨大的钟乳石后。当安雅将金属板贴在岩壁上,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苏联风格实验室——生锈的仪器上还亮着指示灯,培养皿里的金属花正在绽放,花瓣上浮现出潜艇船员的人脸,其中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男人,长相与安雅如出一辙。
“是我祖父。”安雅抚摸着花瓣上的人脸,那张脸突然动了,嘴唇开合着,像是在说什么。实验室的扬声器突然响起电流声,传出断断续续的俄语:“…抗体在卡佳的基因容器里…病毒正在变异…人鱼形态会不可逆…”
林野在控制台的抽屉里找到个金属盒子。打开的瞬间,蓝光冲天而起,在溶洞顶部投射出卡佳的影像:她站在实验室中央,将自己的基因样本注入培养舱,身后的瓦西里举着注射器,针管里是黑色的液体。“伊万,记住,”卡佳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病毒失控,就把抗体撒进贝加尔湖,哪怕牺牲所有海之子。”
影像突然中断。金属盒子里的蓝色晶体开始震动,苏芮的怀表与之共鸣,表盘弹出的星图显示,贝加尔湖底的金属花根系已经连接成网,覆盖了整个湖区。安雅突然抓住苏芮的手,她的指尖正在变成蓝色,指甲缝里渗出海水:“病毒在我身上发作了,就像祖父当年一样。”
实验室的警报灯突然亮起。培养皿里的金属花开始分泌黑色液体,顺着管道流入湖中。安雅的祖父影像在花瓣上剧烈摇晃,他指向控制台的红色按钮:“…启动净化程序…抗体需要守门人的基因激活…”
苏芮的后颈星纹突然破裂,流出银色的血液。当血滴落在蓝色晶体上,整个实验室的仪器同时启动,培养舱里的卡佳基因开始复制,顺着管道注入湖底的每个角落。安雅在水中痛苦地蜷缩起来,她的鱼鳍状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原本的人类皮肤。
“平衡不是牺牲,是共存。”苏芮看着培养舱里的卡佳影像,突然明白过来,“瓦西里错把控制当平衡,卡佳的抗体不是要消灭海之子,而是让他们能在人与鱼之间自由切换。”
当实验室的石门关闭时,苏芮看见安雅的祖父影像在金属花上露出微笑。湖底的卵开始孵化,半人半鱼的胚胎们游向湖面,它们的脖颈处,银色星纹正在变成蓝色,像贝加尔湖的湖水般清澈。
回到山谷的第七天,林野的监测仪捕捉到异常的电磁信号。屏幕上的星图被红色线条切割,形成类似飞行器航迹的图案。叶尔肯站在母本树前,看着北极燕鸥衔来的金属碎片,这些碎片拼在一起,露出“米格”的俄文字样。
“是‘空之翼’。”老人用布擦拭着碎片上的齿轮花纹,“七个民族之外的第九个实验体,当年苏联空军的飞行员,他们的金属花能在平流层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