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怎么会&34;邱莹莹盯着那条消息，喉咙发紧。转正评审明明还要一个月才开始。她颤抖的手指滑开与白主管的聊天对话框，几条未读视频赫然在列，封面模糊但足以辨认出是她昨晚在ktv的狼狈模样。

&34;不要看不要看&34;她喃喃自语，却像被施了咒语般无法移开视线。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几毫米处，微微发抖。最终，她咬紧下唇，点开了最后一条视频。

画面中，她双眼通红，头发凌乱，被白主管半搂半拽地拉出电梯。视频里传来白主管刻意压低的声音：&34;莹莹喝多了，我送你回家&34;接着是前台男子轻佻的口哨声。邱莹莹的胃部一阵绞痛，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

&34;他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要这样&34;邱莹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视频里的她看起来确实像喝醉了，谁会相信她是被强迫的？

洗手间里，冷水拍在脸上也无法平息那种被公开羞辱的灼烧感。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角因为整夜紧咬而微微发白。邱莹莹机械地涂抹遮瑕膏，试图掩盖那些痕迹，就像她试图掩盖内心的崩溃一样。

&34;叮&34;——又一条消息。白主管：「转正礼物还满意吗？今天好好表现。」

邱莹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打出一行&34;你这个人渣&34;，又全部删掉。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包里，像奔赴刑场一样推开了家门。

公司的电梯里挤满了晨间上班的人群。邱莹莹缩在角落，总觉得有人在看她。那个市场部的女职员是不是多瞥了她两眼？前台小姐今天的笑容是不是别有深意？她的后背渗出冷汗，衬衫黏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34;莹莹！&34;欣欣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34;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34;

&34;没没事，可能有点感冒。&34;邱莹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迅速溜到自己的工位。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把身体蜷缩在显示器后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整个上午，邱莹莹的键盘声断断续续。她三次打翻水杯，五次把文件放错位置。每当有人经过她的工位，她的肩膀就会不自觉地耸起，仿佛在等待一记重击。

&34;莹莹，&34;欣欣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34;你眼睛肿得好厉害，和人吵架了？&34;邱莹莹刚要开口，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34;邱莹莹，财务部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34;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她头上。欣欣问道：“财务经理？为什么叫你？“

&34;可能可能是我的报销单出了问题。&34;邱莹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站起身，膝盖发软，差点碰倒椅子。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邱莹莹盯着自己的脚尖，数着地砖的纹路。一步、两步财务经理办公室的门就在眼前，上面镀金的名牌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她抬起手，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34;小邱啊，进来进来。&34;财务经理张德全笑得和蔼，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他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袖口别着精致的袖扣，一副精英做派。

邱莹莹僵硬地迈步进去，闻到一股浓重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办公室常有的咖啡和纸张气味。张德全顺手关上门，金属锁扣&34;咔嗒&34;一声，让邱莹莹的后颈汗毛直立。

&34;坐，别紧张。&34;张德全指了指沙发，自己则靠在办公桌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34;转正信息收到了吗？&34;

邱莹莹点点头，手指绞在一起。她注意到张德全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停留在她领口处。&34;小邱，你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34;张德全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语重心长，&34;外地女孩子在上海打拼不容易啊，听说你还和人合租？&34;

邱莹莹的指甲陷入掌心。张德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购物袋，上面印着某奢侈品牌的logo。&34;我这个人啊，就喜欢帮助年轻人。&34;他把袋子递过来，&34;一点小心意，就当是庆祝你转正。&34;袋口微微敞开，邱莹莹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钞票，厚厚的摞着，至少五六万。她的胃部一阵翻涌。&34;经理，我——&34;

&34;别急着拒绝。&34;张德全打断她，突然靠近一步，手搭上她的肩膀，&34;公司很看重你这样的年轻人。当然，前提是要懂得感恩。&34;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滑下，邱莹莹猛地站起来，购物袋掉在桌上。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34;哟，莹莹在这呢，我来的不是时候。&34;白主管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心知肚明的笑容。他的目光在财务经理和邱莹莹苍白的脸之间转了一圈，&34;经理我回头再来。&34;说完迅速关门离去。

邱莹莹浑身发抖，那个笑容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心头。

&34;经理！&34;邱莹莹听见自己的声音尖利得不似人声，&34;我要求开除白主管！他昨晚他&34;

张德全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34;小邱啊，&34;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34;你眼睛哭这么肿，还是别太激动，对身体不好。我已经和你们经理说好了，下午你跟我出去办事，实际上你可以回家休息。&34;

他靠近压低声音说道：&34;至于小白，我会考虑的。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你刚转正，前途无量啊。&34;邱莹莹掐着自己的手机，手指泛白快速说道：“他把视频发到了我的手机上，你如果不开除他，他万一用这些威胁你呢”

张德全谦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随即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小白没有会计师资格证，做财务主管确实是有点勉强。不过小邱，你一个小姑娘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太激进的好，那个视频里面没有开头，说白了也没有什么用。

但是小邱，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有什么想法我肯定是要帮你的。你也别拿我当什么经理，你就拿我当个朋友好了，小白那边这两天你就能看见结果,行吗？快中午了，你先拿着东西出门逛逛街然后回家休息休息，明天晚上下班我请你吃饭，我会跟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再说了，你跟我做朋友也很好的嘛，你看你在业务部这些报销的东西很麻烦的，以后你拿过来，我直接就帮你弄了。或者我直接把你调过来财务部，工作上我也可以给你点建议，你在上海生活多不容易，我都可以帮你的啊。”

邱莹莹内心挣扎。张德全拍了拍邱莹莹的手，说道：“我在咱们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空着，你不是跟人合租吗？不然你就搬过去吧，你跟人家合租多不方便，东西不随自己的心意，住的还拥挤，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就给你钥匙，正好下午你休息，你自己先去看一看。”

邱莹莹在思索间手里被塞进了一个钥匙和一张门禁卡，张德全温柔的说道：“地址在多福里40栋1501。我发到你手机上，你走路过去也就10分钟，你去看一看，哪里不满意你告诉我，明天晚上咱们两个吃饭，吃完饭缺什么咱们就去买。莹莹，我比你大这么多岁，我知道我和你做朋友你是吃亏的，但你放心，以后在上海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这时有同事敲门，张德全恢复严肃的表情说道：“请进。”拿着文件的同事看见邱莹莹坐在沙发上，表情一愣。邱莹莹赶紧起身向外走。张德全说道：“小邱，你的东西落下了。”邱莹莹只好回身拎起了购物袋，脚步匆匆的出了财务部经理的办公室，径直走进电梯，出了公司。

出了办公楼大门，邱莹莹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神色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拿出手机打给了爸爸。手机贴在耳边，邱父虚弱的声音夹杂着咳嗽声传来：&34;莹莹，咳咳，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咳咳，怎么了吗？&34;

邱莹莹的心猛地揪紧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34;哎哟，老邱，你别乱动，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乱动。&34;

&34;爸，你怎么了？&34;邱莹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引得路过的行人侧目而视。

&34;没什么，就是上班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架子砸到了，肋骨有点骨裂，医生说让我在家里休息。&34;父亲的声音故作轻松，但邱莹莹能听出其中隐藏的痛苦。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爸爸在老家的小工厂做仓库管理员，工作环境简陋，安全措施几乎为零。&34;爸，你伤得重不重？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34;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颤抖。

&34;没事没事，就是得休息半个月。&34;父亲轻描淡写地说，随即话锋一转，&34;莹莹，你是不是没钱了？&34;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邱莹莹的心。她想起上个月爸爸刚给自己转了三千块钱生活费，那是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而现在，父亲受伤了，第一反应却是担心她没钱用。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邱莹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摇头道：&34;不是，爸，我就是，就是想家了。&34;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邱父充满歉意的声音：&34;莹莹，爸爸后半个月都得在家休息，生活费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打给你好不好？&34;

邱莹莹低头看着购物袋里的钱，自己本来准备退回给财务经理的。她原本计划用这件事威胁财经理开除白主管，再辞职。可是现在

&34;我，我其实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34;邱莹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34;我转正了，我还发了奖金，爸妈，你们不用给我拿生活费，我，我这边一会给你们打两万块钱回去，爸，你好好养病，别急着上班。&34;

&34;好好，莹莹，还是你出息。&34;父亲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母亲的惊呼。

&34;我说你别动了，我的天，快把电话给我，我和女儿说。&34;邱母接过电话，声音里满是担忧和欣喜交织的复杂情绪，&34;莹莹，太好了，转正了是不是？还拿了奖金，2万块那么多。你别都打回来，你自己多留点。你这边打5000块钱就行。我这边照顾你爸，单位也请假了。过了这个月，下个月我们都上班了就好了。&34;

邱莹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和泪水混在一起。她知道家里的情况——父亲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母亲在社区做临时工，收入微薄。父亲这一伤，家里恐怕连医药费都成问题了。

&34;妈，两万块打回去，你们放心的用。&34;她咬着嘴唇说，&34;我这边在上海挺好的，不用担心，你快照顾爸爸吧，我，我要去工作了。&34;

挂断电话后，邱莹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路人的目光让她感到难堪，她迅速擦干眼泪，从包里掏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邱莹莹天人交战的站在街头。邱莹莹盯着办公大楼外墙玻璃上自己的样子——红肿的眼睛，凌乱的头发，皱巴巴的外套。邱莹莹苦笑一声。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房东的短信：&34;小邱，过完年房租每月涨五百，别忘了按调整的价格付房租。&34;邱莹莹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上海的房租和生活费压的自己喘不过气。她原本要破釜沉舟和张德全还有白主管斗争到底的精气神，此刻被现实打的七零八落。

&34;这份工作不能丢，不能。&34;邱莹莹眼含泪水的看着外墙玻璃映出的自己。邱莹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走向手机上地址所在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