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宁不知如何回答。
这具身体确实没有朝阳和璂儿私下见面的任何记忆。
她只好搪塞道:“公主和大皇子除了年节宫宴,并未私下见过。”
周洪福闻言,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大皇子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所以大安宫那边很少有宫人打扰,大皇子也不喜见外人。你一会儿如若有机会见到大皇子,注意不要盯着他的素舆和腿脚看,不要提及皇子公主读书习武的事,更不要提圣人,想来也是无碍的。”
“那……大皇子性情如何?”谢冰宁忍下心里的酸楚,继续问道。
周洪福没有回答,只暗暗给身后的小内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内监才跃跃欲试的低声道:“谢掌籍你不知道,大皇子的脾气不大好,动不动就惩罚下人,上个月还把他宫里的人打了板子发落出去一批呢,今天过去你可千万小心说话,别惹恼了他,上次给他送湖笔的李寺人就随口说了句大皇子在和伴读骑马,就被脱了裤子打了二十板子,足足躺了半个月才……”
“闭嘴,什么话都往外胡吣。”周洪福瞪了那小内监一眼,压着嗓子数落了一句,才对谢冰宁赔笑:“竖子不懂规矩,让谢掌籍笑话了。”
谢冰宁心乱如麻,只微微摇头表示无碍,但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
她的璂儿自小温和敦厚,体恤下人,颇有仁爱之心,宇文钦还曾笑谈他们的璂儿未来一定是一位仁君,可现在听小内监的说法,她的璂儿竟然变成一个暴虐乖张之人?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她死死握拳,靠着指甲刺入手心的疼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她拼劲半条性命生下的璂儿,被她寄以厚望的璂儿,如今却……成了宫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这让她怎能不恨?
但她却不知道该恨谁?是恨害璂儿成这副模样的幕后凶手,还是恨那个把亲生儿子丢在偏远的大安宫如同流放的宇文钦?
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宁家……
谢冰宁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她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周洪福见她这个样子,只以为她被吓到了,又温声道:“谢掌籍也不必怕,大皇子习惯晚起,今日我们去得早,应该是见不到大皇子的。”
谢冰宁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现在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得亲眼见了才知道。
而说话间,大安宫的巍巍围墙,已经近在眼前了。
近乡情怯,谢冰宁看着那东西横亘,迤逦而去的宫殿,以及紧闭的宫门,忽然有些不安。
“你别怕,大皇子不至随意发作下人。”周洪福又安慰了她一句,才示意小内监去叫门。
空旷的宫室外,门环扣在门板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一下一下仿佛是扣在谢冰宁的心上。
过了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铁链晃动的声音和钥匙转动锁孔的吱嘎声。
伴着吱呀一声门响,那两扇大门才被打开,开门的却是一个还没到成人腰高的小内监,脸上也是一团孩子气。
“几位是?”小内监许是没见过这样多的人,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小脸上满是惊讶。
周洪福上去,温和的说:“我们是崇文馆的,二皇子新得了些易州墨,惦念着兄长,让我们给大皇子也送一份来。”
谢冰宁并不觉得周洪福这是抢了她风头,心里反而有几分感激。
这周洪福不愧是崇文馆最得脸的太监,单说这说话的本事就不得不让人佩服。
当着被废黜太子之位的大皇子提起太子,简直是在戳大皇子痛处,搞不好就真被发落了。
可再想到周洪福说话刻意避讳的人是自己的璂儿,谢冰宁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