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老警察呵着白气,皮帽耳朵上结着白霜,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警察,鼻子冻得通红,不住地吸溜清鼻涕。
绸缎庄台阶上,一个中年胖子的貂皮帽子歪在一边,团花马褂领口扯开道口子,正挥舞着手比划:“杀千刀的贼骨头!”
他肥厚的下巴抖动着:“我的瑞士金怀表!羊脂白玉佩!还有刚兑的奉票,统共一千二百块钱呐!我滴妈呀——!”
嚷着嚷着,这胖子竟哭了起来。
人群嗡地炸开锅。
卖糖葫芦的老汉把草靶子往地上一杵:“嚯!这么多钱,够买几亩好地了!”
唐枭身前是个穿灰布长棉袍的教书先生,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挨千刀放印子钱的,被偷也是活该!”
见是遭了贼,唐枭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小舅子,去年他就年满二十岁了,不知道去没去京城,今年春节回没回广州。
话说,陈参谋长也该往回走了……
“您看清贼人样貌没?”老警察掏出小本子,铅笔头冻得发脆。
“个不高!穿得人模狗样,谁能想到是个贼!”中年胖子的唾沫星子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就在我挑绸子时撞了我一下!”
“瞧!你瞧!”说着,他揪住自己马褂前襟,“扣子都给我解开了!”
“贾老板,你那怀表链子也没了?”穿羊皮袄的羊肉贩子突然插嘴,粗糙的手指比划着,“要扯断那德国钢链子,得多大的牛劲。”
人群里发出几声嗤笑。
挎菜篮的妇人小声嘀咕:“上回当街打瘫欠债的刘铁匠,倒是有把子力气。”
一旁的男人怼了她一下:“说啥呢?人家说的是贼力气大!”
两个人的话,被卖烤玉米的吆喝声盖了过去。
“都静一静!”老警察皱眉,扬起警棍敲了敲一旁的木闸板,发出‘哐哐’声响。
北风卷着炮仗碎红纸刮过街面,看热闹的齐齐缩了缩脖子。
“劳烦贾掌柜跟咱们回警署细说吧!”老警察合上本子,朝同伴使个眼色,转身就走。
唐枭见热闹没了,就想进绸缎庄里看看,刚要转身,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愣住了。
眼前是张年画娃娃一样的胖脸,大眼睛笑成了眯眯眼。
金佑森?!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刚才唐枭还想到了他,没想到就见到活的了!
“姐夫……”金佑森嘿嘿一笑。
丢了财物的中年胖子跟在了警察身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嚷了起来:“你、你、你……”
金佑森两只手往后一背,抬了抬下巴:“你什么你?”
胖子‘嗷’的一声蹦了起来,一把扯住了老警察:“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偷的我!”
唐枭不说话,看这臭小子怎么办。
金佑森不慌不忙,脑袋朝唐枭歪了歪,趾高气扬道:“这是我们少将师长,大爷我是他的副官,你他妈的说我偷了你东西?”
几个警察早就看到了唐枭,惊讶这位少将的年轻,又不识得这是哪一位。
一个小警察趴在老警察耳边小声说:“看到他脸上那道疤没有?我听说,唐阎王脸上就有疤……”
老警察就是一惊,再细看唐枭,又看了看他的衣服,可以确定的是,这身衣服肯定不是假的!
胖子有些发懵,其实他也不敢肯定就是金佑森干的,只是感觉像而已。
此时瞅瞅这小子,又看看这位师长,瘪了瘪嘴,没敢出声。
咔!
绸缎庄蓝布棉帘上的冰溜子落下,溅起细碎冰碴。
老警察反应极快,抬手敬礼:“敢问阁下,可是吉东的唐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