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落座奉茶后,唐枭取出鹤顶红的亲笔信。
朋友有远近,有些话由妻子代说,反倒更为妥当。
苗瀚展信细读:
苗厅长钧鉴:
别后光阴,倏忽几度蟾圆。
每忆前尘,未尝不感佩于仁兄高义,救我夫出囹圄之苦,而竟未得申谢忱,殊为歉仄。
今特遣拙夫登门叩谢,兼贺新禧,伏惟笑纳。
另有一事,不得不冒昧陈情:拙夫有一小友,名唤盛东子,现供职于东省特别区警察总管理处侦缉科,忝列科长之职。此人虽年齿尚轻,然才干颇著,屡破巨案,有‘神目’之誉。近闻警局林局长调任奉天,遗缺未补。
倘蒙仁兄垂青,将此子列入考量,则不胜感激。至于督军张公作相处,拙夫亦当登门致意,以为奥援。
叨在知交,故敢直陈。琐渎清神,惶愧无已。
专此奉恳,顺颂春祺。
妹红影谨启
民国十四年一月廿六日
苗瀚阅毕会心一笑,以唐枭如今在大帅、少帅跟前的得宠程度,即便没有这封信,自己也不好驳他面子。
更何况这封信写得如此周全,礼数道尽,岂有不允之理?
至于那个盛冬子是否堪用?
能用最好,横竖提拔谁不是提拔?借此卖个人情,日后自有回报;若不堪用,那也是他自身的问题了。
只是还有一桩麻烦。
不对,应该说是一堆麻烦。
林元魁走后,惦记这个位置的人实在太多。
这个年节下来,光是金条他就收了上百根,提拔谁还在斟酌中。
这也是林元魁走后,迟迟不任命他人的原因,他就是在等着过这个年。
如今看来,多少金条也抵不上这位大帅跟前的红人唐师长!至于那些送了金条的,只能让他们再等等了。
退钱?
门儿都没有!
苗瀚当即拍板:“妹夫放心,明日到厅里,我即刻着手安排。”
这声‘妹夫’,是从前任警察厅厅长翟文选那边论的。
唐枭闻言大喜,端起茶盏笑道:“既如此,小弟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苗瀚朗声大笑:“急什么?酒席都已备好,今晚定要一醉方休!”
唐枭并非逢酒必醉之人,晚间八点便要告辞,临行前,从皮包里取出十根小黄鱼,苗瀚顿时变了脸色,执意推辞。
唐枭却道:“苗大哥若是不收,就当我从未开过这个口!”
苗瀚无奈,只得收下。
这十根小黄鱼,正是鹤顶红事先估算的数目。
换作旁人,既已收了厚礼,又见对方答应得爽快,多半觉得不必再送金条。
但唐枭深谙世故,人情若没有往来,只会越用越薄。
这十根小黄鱼是为小刀局长的位置吗?
非也!
为的是下次开口时,还能如此这般顺畅。
第二天傍晚,唐枭又带着礼物,去了张作相在吉林县的住处,同样的礼物,同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正所谓礼轻情意重,人家能跑这么远来拜年,张作相自是欢喜。
今晚张府并非只宴请他一个人,酒桌上另外几位都是其嫡系,有吉林警备司令兼长春镇守使李杜;有原吉林督军署副官长升任吉林陆军第26旅旅长一职的赵芷香;还有张作相的族弟,任吉林督军署卫队团团长,掌管督军府警卫的张作舟等等。
唐枭只熟悉赵芷香,其他人都知道他的大名,十分客气。
都是当兵的,一多半都有做过土匪的经历,这顿酒自是喝得畅快。
酒至酣处,吉林警备司令李杜愁眉苦脸道:“大哥呀,你快帮我出出主意吧!少帅来电,让我把人押往奉天;吴兴权也来电,让我把人押到八面城,你快帮帮我吧,咋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