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枭在一场场战斗中成长,他的胆子并没有越来越大,相反越来越谨慎。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扭曲放大,投在帆布帐篷上,宛如一头蛰伏的猛兽。
帐篷外。
秋露顺着帆布的褶皱缓缓滑落,滴答声与远处隐约的炮火声交织在一起。
“许大炮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唐枭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的胡子又长了出来,沿着鬓角到下巴,足有一寸长了。
“正在调试那些山炮,不过……”陈卫熊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欲言又止,“炮弹只剩39发了……”
突然,帐篷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唐枭掀开帐帘,寒风夹杂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朱自强的宪兵队正押解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逃士兵,其中有个瘦骨嶙峋的小兵突然挣脱,扑倒在泥泞中:“旅座!求您开恩!求您开恩!!俺娘病得快咽气了,就让俺回去见最后一面……”
唐枭没见过这个兵,应该是原守备旅的人。
朱自强的枪托带着风声砸下,脊椎断裂的脆响让周围所有士兵都缩了缩脖子。
小兵的脸深深陷进泥浆里,汩汩冒出的血泡在泥水中绽开,又迅速被吸收。
唐枭别过脸去。
“这是第十七个!”朱自强冷酷的让好多人不敢看他,报数声像冰一样,他靴底沾着的脑浆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远处炮兵阵地上,许大炮正在用锤子敲打变形的炮闩,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黎明中格外刺耳。
一只被震聋的乌鸦落在附近的枯树上,歪着头用血红的眼睛盯着这一切。
10月9日,夜,二郎庙东侧。
五团团长孙华堂吐掉嘴里嚼烂的草茎,铁锈味的唾液在舌尖蔓延。
士兵像尸体般趴在这片洼地里已经六个小时,潮湿的泥土渐渐吸走他们体温,有个小战士的腿被地雷炸断处开始腐烂,蛆虫在绷带下蠕动,他死死咬住皮带不敢出声。
“信号!是信号!”观察哨的嗓音因紧张而变调。
三颗绿色信号弹缓缓升上二郎庙主峰的夜空,在浓雾中拖出鬼火般的尾迹,这是直军换防的暗号,郭松龄送来的布防图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上!”孙华堂猛地跃起,冻僵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
五百名士兵如鬼魅般向山头摸去,爆破组剪铁丝网时,一个新兵踢到了空罐头盒,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谁?!”哨塔上的探照灯立刻扫来,刺眼的光柱照见一张张惨白的脸。
“轰!”许大炮的野炮适时怒吼,探照灯在爆炸中化作万千玻璃碎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钻石雨。
孙华堂带人冲进战壕时,有个直军士兵刚从睡袋里爬出来,刺刀捅进他胸膛的瞬间,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冻土上,腾起缕缕白气。
五团副团长韩刚抡起铁锹劈开机枪手的天灵盖时,脑浆呈放射状溅在马克沁机枪的冷却水管上,滋滋作响的声音混合着焦煳味,让几个冲进来的士兵都弯腰呕吐起来。
“冲啊——”
六团团长邓宇一声嘶吼,六团紧随其后,开始冲锋,黑压压如潮水般涌了上去。
前天上午,邓宇右侧耳垂被弹皮削了下去,扯脖子一喊,血又流了下来。
临时旅部里,唐枭大赞:“好!”
一封封电报发了出去:二郎庙大捷,守备旅五团、六团,全歼直军第1军一个营!
很快,又收到张学良的电报:10月11日,凌晨五点前,务必拿下石门寨,否则提头来见!
吉林守备旅赶到石门寨北十五里地后,安营扎寨。
驻守石门寨的是直系第2军第十三师,师长叫王怀庆。
现在最难的是,不清楚王怀庆的师部在哪儿,吉林守备旅参谋部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王怀庆此人比较迷信。
秦川大骂,这叫什么狗屁消息?
陈卫熊思索半晌,说:“查查石门寨周边有多少座寺庙!”
参谋部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