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旅长,”鹤顶红慢条斯理地吹散枪口硝烟,“下回开口前先照照镜子!一个胡子出身的小小旅长,也配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韩学民不怒反笑:“我是胡子不假,可你怀里这个野男人,不过是条从哈尔滨逃出来的丧家犬!后来嘛……”
他故意拉长声调:“这条狗不也当了胡子,哈哈哈!”
鹤顶红眼中寒光一闪:“狗眼看狼,都成了狗!正因为是狼,他当年才能活着走出哈尔滨!而你——不过是条摇尾乞怜、只会狂吠的看门狗罢了!”
“你!?”韩学民脖颈青筋暴起。
赵芷香冷眼扫过,韩学民只好闭上了嘴。
赵芷香再次拱手:“红姑娘,贺老爷子,我等奉命行事,虽带了一营人马,却不愿兵戎相见。唐枭身份特殊,押往奉天后自有公断。若真有冤屈,大可另寻门路,何必在此玉石俱焚?”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实力悬殊,又留下转圜余地。
鹤顶红还要争辩,唐枭却轻轻摇头:“红影,算了,想想我们的孩子……”
他转向杜小山:“小山,保护好我妻儿!”
杜小山虎目含泪,这个跟了唐枭时间不长的汉子,早已被他的仗义所折服。
鹤顶红死死攥住唐枭的衣袖,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
贺飞虎清楚眼前形势,唐枭做的对!
一声长叹:“让他去吧。”
唐枭被押走时,长春落下今秋第一场雨,混着墙头上鹤顶红愤怒的泪水。
长春站火车启动的汽笛声中,大雨终于倾盆。
督军署征用的车厢里,唐枭五花大绑,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卫兵。
隔壁车厢,赵芷香与韩李二人饮酒至深夜。
待赵芷香和衣躺下后,韩学民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刚要起身,就听赵芷香幽幽道:“二位若睡不着,不妨再饮几杯,但那节车厢……”
他依旧闭着眼:“还是别去为好!”
李少白干笑两声:“赵长官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去抽根烟。”
“巧了,”赵芷香翻身面向椅背,依旧不看他们,淡淡道:“我最爱闻烟味儿。”
韩李二人相视苦笑,只得悻悻坐下。
这位三颗星的上校副官长,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可人家是顶头上司身边的人,见官大三级,根本不需要给他俩什么面子!
民国13年(1924年)9月6日,大帅府。
昨夜的雨才停不久,初秋晨阳一晒,便起了雾。
五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大帅府朱漆门外,车灯在薄雾中泛着冷光。
唐枭被推下马车时,麻绳深深勒进皮肉,手腕已经渗出血痕,他眯起眼,望向这座森严府邸。
大帅府是仿王府式建筑,从围墙内看,整个帅府是以东、中、西三路南北纵向排列布。
朱漆大门紧闭,一旁侧门开着,赵芷香上前通报,很快出来一位侍卫长。
两个人明显熟络,聊了几句,又出来四名穿着黑衣荷枪实弹的帅府宪兵,吉林督军署卫队团把唐枭交给了他们。
“走!”一名宪兵的枪托重重顶在唐枭腰眼上。
赵芷香和韩学民、李少白并没有跟在后面,唐枭也不清楚他们去了哪儿。
走过前庭院,这里面积很大,由东西走向并排的东、中、西三座辕门和一座大型影壁构成的好大一片区域。
中院正门南侧有一座起脊挑檐的影壁,刻有‘鸿禧’大字的汉白玉板镶嵌在影壁正中,正门的两侧各立一对抱鼓石狮和上马石。
院门彩绘着秦琼、敬德两位门神画像,内侧门楣上方悬挂着‘护国治家’的大字牌匾。
二进院大门雕刻镂花的门楼,称垂花仪门。
宪兵带着唐枭走的侧门回廊,穿过角门,来到了东院花园。
花园也不小,有假山、花坛、雨路、亭台水榭、荷池和隧道,东北角隐约能看到庙宇一角。
假山南面的门上,刻着‘天理人心’匾额,北面为‘慎行’二字。
假山上有亭洞和石阶,四周的梧桐和皂角树叶子在飘落,假山门洞正对大青楼正门。
穿过花园,就来到了大青楼。
这是座罗马式三层青砖建筑,总建筑面积2460平方米,楼高37米,是奉系的权力核心。
青砖灰瓦的飞檐下,石榴坠枝,鸽子咕咕;东院洋楼的玻璃窗还映着电灯光,参谋们的身影在军事地图前晃动如皮影戏。
中院一楼正厅,是会客的主要场所。
红木桌椅排列齐整,墙上挂着‘虎啸龙吟’的匾额,地上铺着俄式地毯,茶几上摆着景德镇的青花茶具。
黄梨木桌面‘咔’地爆响,张作霖的铜烟锅在上面砸出个焦黑凹坑。
“妈了个巴子的,辅忱倒是会给老子出难题!”火星飞溅中,这位东北王睨着怎么按都不下跪的唐枭,须发如戟,目光似刀刮骨。
好个桀骜不驯的小子!
站立一旁的张 学良,攥着军帽的手指节发白。
郭松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张作霖昨夜几乎没睡,齐燮元以‘收复上海’为名,联合福建孙传芳夹击浙江,卢永祥得到他和广东孙中山的暗中支持,形成反直三角同盟。
表面看,这是军阀派系斗争,实质是对上海税收控制权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