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唐枭蹲在候车室外抽烟。

许大炮早就发现了他有些异样，过来蹲在了他身边问：“团长，你熟悉这儿？”

“是呀！”唐枭叹了口气，“曾经，非常熟悉……”

许大炮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闭嘴，没再多问。

这趟列车的终点是满洲里，是中东铁路西部线，齐齐哈尔只是途经。

第二天，暮色中，风尘仆仆的十一个人，走出了位于正阳大街的齐齐哈尔火车站。

此时，已是民国十一年（1922年）的12月底。

太累了，每个人的屁股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他们住进了车站不远的龙江饭店，这里是传统的中式院落，条件相当不错。

好好休息了一夜，一个个沾枕头就着。

第二天，留下九个人继续休息，唐枭和许大炮穿着貂皮大衣去了街上。

齐齐哈尔的大街冻得发硬，风像刀子似的专往人骨头缝里钻。

几个穿破棉袄的苦力缩着脖子，在雪地里拖煤车，车轱辘碾过冰碴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谁的牙在打架。

街角蹲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腰弯得头都快着了地。

俄国人的酒馆里传出醉醺醺的笑声，门口倒着个穿和服的日本浪人，雪落在他身上，已经盖住了半边脸。

巡警穿着皮靴走过，没理这个浪人。

街角有条冻僵的野狗，旁边还有个更小的人形，那是个孩子，昨天还在这条街上要饭。

现在他和野狗一样，都硬邦邦地躺着，等着被太阳晒化。

唐枭不忍，刚迈步，就见那两个巡警过去了，蹲在尸体前说着什么。

许大炮叹了口，轻声说：“团长，走吧！”

两个人也没心情再去看这座省会城市，饭店、茶馆、窑子、烟馆和赌场，哪儿人多去哪儿，很快就弄清楚了吴俊升在这里的住所和办公地点。

督军公署也在正阳大街，距离龙江饭店不远。

那里是黑龙江省最高军政机关所在地，吴俊升作为督军在此处理政务，两个人有意从门前走过，中式衙门的建筑，门口六名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气派威严。

吴俊升的私人住宅有两处。

一座在齐齐哈尔旧城卜奎城内，那里曾是清代黑龙江将军和道台的官邸，建筑群规模较大，中式院落，有人说里面还有些俄式装修，十分豪华。

另一座私人别墅在嫩江沿岸，据说吴俊升喜好狩猎，所以爱去那里住。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那里是昂昂溪铁路延伸线，正处在中东铁路枢纽，吴大舌头是为了乘火车往来奉天方便。

具体他会在哪儿，还要打探清楚才行。

当天晚上，唐枭找店家借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拜帖。

第二天上午，派出去了六个警卫排的兄弟，分别蹲守吴俊升这两处私宅。

唐枭不想去督军公署。

公署里办事，会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他们曾经见过面，就在位于奉天城小河沿路22号的吴家宅邸，私宅办私事，会少一些疏离感，亲切一些。

两天以后，终于弄清楚了吴俊升的行踪。

这天一早就下起了小雪。

晚上六点钟，吴俊升难得没去吃宴请，坐着小轿车，在一队警卫的护送下，回了卜奎城内的前黑龙江将军官邸。

一个小时后，唐枭穿着没有军衔的棉军大衣，踏上了官邸台阶。

刚迈上一步，就被守在门口的警卫叫住了：

“站住，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