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阳门东火车站。
这座欧式风格的火车站由英国人修建,1906年启用。
地下两层,地上三层。
红砖垒砌的墙体搭配白灰勾缝,墙角的白砖错落有致,与一旁灰色城墙对比鲜明。正中高悬巨大拱顶,拱脚处云龙砖刻雕饰精美,南侧穹顶钟楼矗立,四面大钟准时报时。
车站北邻满是异域风情使馆建筑的东交民巷使馆区,南接招牌林立、古色古香的前门商业区。
京城酷热难耐,西斜的阳光仍火辣辣的。
站前广场人头攒动,有长袍马褂配瓜皮帽的传统商人,西装革履戴礼帽的新式知识分子,还有为生计、探亲或逃荒奔波的普通百姓。
人力车、三轮车和铁壳洋汽车来回穿梭。
附近军警身着制服、手持枪械,神情严肃地站岗巡逻,小商小贩、乞丐、算命先生在站前徘徊,一片热闹繁杂之景。
直到下午,唐枭才在出站口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陈卫熊。
两个人远远看着,先是相视一笑,又同时泪目。
“别他妈煽情,我老婆儿子呢?”陈卫熊抹了下眼角,大步走了过来。
唐枭一拳怼在了他胸口上:“废话,还能让她们娘俩在这儿晒着?昨晚没睡好,到了以后我就找了家旅馆……走吧!”
路上,陈卫熊把哈尔滨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赵木没事儿,唐枭这才放下了心,又听小刀被留了下来就急了。
陈卫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又劝他:“那小子人机灵,长得也精神,真跟着咱们打家劫舍,白瞎了他这块材料!”
唐枭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就是舍不得而已,也担心他年纪太小。
尤其是这种敏感关系,一个弄不好,都有可能被阉了!
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陈卫熊笑道:“你想多了,那小子可比你鬼多了!另外,这也是个难得的锻炼机会,应该放出去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已经这样了,不放心又能怎么样?
陈卫熊说起了贾宝鱼送给小刀的那两句诗,把唐枭乐够呛,陈卫熊却正色道:“别想歪了,这个‘干天’是气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特么想啥了?”唐枭直翻白眼。
“……”
“票买了?”陈卫熊问他。
“买了,晚上七点半的!”
唐枭找的这家旅馆叫义成店,位于长巷三条1号,1900年正阳门大火之后,在原旅馆旧址上建了三层重楼式,东侧面阔八间,中间有天井,十分气派!
房间内,三姐紧紧抱住了陈卫熊,眼泪哗哗往下流。
唐枭抱着干儿子,问:“久别胜新婚,要不我爷俩出去转转?”
“别他妈扯犊子了!”陈卫熊笑骂起来。
夕阳西沉,三个人来到了泰丰楼。
这家老字号创建于1876年,就位于正阳门外煤市街一号,是名噪京都的‘八大楼’之一,有著名的山东名汤:烩乌鱼蛋汤,以及芙蓉银耳汤、酸辣鸡丝汤等,深受顾客喜爱。
唐枭要了四道菜,还有一壶散白酒。
窗外,人群和车辆川流不息,陈卫熊有些感慨:“也不知道我那结拜兄弟,如今还在不在京城……”
唐枭眼前浮现出了陈子锟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还有那口标志性的白牙,呵呵笑了起来:“双枪快腿小白龙?”
“是呀,我的子锟兄弟,他在哪儿呢?”
“那小子有股虎劲儿,以后错不了,真当个大帅什么的,咱就去投奔他!”唐枭笑道。
陈卫熊摇了摇头:“不去!在哪儿跌倒,咱就得在哪儿爬起来!”
唐枭也只是开玩笑罢了,京城虽繁华,却不是他的归宿,他眷恋着那片白山黑水,只有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内心才能真正平静下来。
菜上来了,三个人边吃边聊。
两个人虽说通过信,大熊也传过话,可怎么也没有面对面说话更清楚明白。
陈卫熊说:“干土匪,瞅准时机再招安,的确算得上一条出人头地的捷径!这样的事儿屡见不鲜,就说咱东北,张作霖、冯德麟、张景惠,还有汤玉麟,哪个不是从土匪摇身一变,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护路军的韩大马棒,当初也是在山林里打家劫舍的主儿!再把目光往远放放,广西的陆荣廷、广东的沈鸿英也都是绿林出身!”
“不过话又说回来,走这条路,变数可着实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