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山东子在笼子里缩成一团,见终于盼来了人,慌忙爬了起来。
来人个子不高,方砖一样的体格穿着身黑色的笔挺警服,一张黑肥大脸罩着冰霜。
正是新任第四区警署署长,张清!
他这两天仿佛走在云上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没人知道他有多不容易,终于熬到了这一天,终于脱掉了绑腿和破烂捂脚的大头鞋,换上了高腰大皮靴。
从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同事,现在一个个也都开始拼命巴结他。
还有二区的巡长王大亮,据说听到任命以后,摔了杯子。
张清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拜唐爷所赐,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臭锅他爹竟然敢和唐爷起幺蛾子,这不是找死嘛!
“长官,长官!”郭山东子两只手抓住了铁栏杆,大声喊了起来,“长官,俺没犯法呀,为啥要关俺?”
张清来到了笼子前,之前有人尿在了笼子里,味道有些大,他抬手放在了鼻子下面,手套雪白。
“知道为啥关你吗?”他问。
“不知道,真不知道!”
“去一趟高记壹局,你就明白了!”
郭山东子一愣,难道?难道他们都是一伙的?
“喃们……喃们……”老爷子感觉越来越冷,如果这些人真沆瀣一气,自己又能怎么办?
张清开始苦口婆心起来:“老爷子,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实话实说了,乖乖把秋实阁让出来,否则你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郭山东子颤抖起来,喃喃道:“凭啥?喃们凭啥呀?”
张清笑了:“凭你送出去的那十块大洋!”
“放屁!”他吼了起来,情绪更加激动:“有五块俺刚拿出来,还没给呢!几块大洋就想关俺?喃们这些驴操的还少伸手要钱了?”
“刚拿出来?只要拿出来就是行贿!十块大洋少吗?那是一家百姓多半年的口粮!公然巨额行贿,这就是犯法!至于关多久,我说的算!”
“喃们……喃们这是明抢啊!”郭山东子呼吸急促起来,小风箱一样呼呼喘着白气。
张清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以为都像你儿子一样呢?人家高记是要花钱买,给你钱!好好想想吧!”
张清说完就往出走。
眼瞅着他就要上楼了,郭山东子喊了起来:“回来,快回来!”
张清停下了脚,咧嘴笑了。
一个小时后,郭山东子的马车来到了高记壹局。
他掀开棉门帘刚下马车,高粱跳下车说:“老爷子,俺们可得回去了,饿一天了,浑身都突突……”
“不行,有喃们这么干的吗?咱可是老乡,老乡帮老乡……”
高粱脸色难看起来:“老乡是该帮老乡,可您老人家也不能让俺们两眼泪汪汪吧?”
“不行,一会儿送俺到家才算完活儿!”
高粱见他迈步要走,伸手拦住了他,语气中开始带上了威胁:“老爷子,您要是这么不体谅俺们兄弟,那就别怪俺们不客气了!”
“反了!”郭山东子本来就一肚子气,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高粱懒得和他拌嘴,扭头喊:“老小儿,把马车赶走!”
“等一下!”郭山东子气呼呼从怀里摸出了四枚袁大头,用力往他手里一拍,“小子,下次别让俺再见到喃们!”
高粱掂了掂四块大洋,咧嘴一笑:“您老放心,再也见不到了!”
四个人裹着棉衣,歪戴着棉帽子,晃晃悠悠走了。
郭山东子这才反应过来,这话咋听着这么难受呢,自己是要死了吗?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他用力啐了一口,走进了高记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