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老周面目忠厚,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听新东家问起这事,连忙放下了筷子说:“回唐爷的话,咱们截止到瘟疫前,合计有五个‘残指注’,三个‘滚刀’!其中有一个要伺候家里瘫痪的老爷子,许管事特意叮嘱,每个月给两块钱的‘月例’,其他人都是一块钱。”
唐枭琢磨起来,这就是九块钱,每个月都要往外拿,话说老许心眼儿还不错。
转念又想,看似每个月都要白白拿出去九块大洋,可这也是自己的八条命啊,这不就等于自己的死士吗?
大事或许干不了,可顶个罪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谁让他们吃了这碗饭呢?
“好,我知道了!”他说。
酒至酣处,陈卫熊渐渐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宝官老刘有些特别。
老刘又黑又瘦,满是皱纹的脸看着总是愁眉苦脸,他烟抽得凶,一会儿就装上一锅点着,吧嗒吧嗒,满雅间里都是他的旱烟味儿。
烟袋锅偶尔会跳火,老头儿大拇指随手会按一下,要知道,那里面可都是明火,温度不低。
按照他抽烟的这个频率,如果把黄铜换成铁,估计烟袋锅应该早就红透了。
可老头儿装烟丝、压紧,再点燃……始终有条不紊。
这双手,不简单!
陈卫熊不信他只是个普通的老宝官,于是端起了酒杯,歪着头看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探询:“老哥哥,您这番手法,怕是‘千门’高手吧?”
老刘摆了下手,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陈爷您这这是抬举我了!老刘不过是个跑江湖的小宝官,老了老了,流落到傅家甸混口饭吃罢了,哪儿敢跟蓝道的英雄们比肩啊!”
陈卫熊微微一笑,眼神更加笃定:“老哥哥您太谦虚了,我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宝官里能有您这般沉稳手法的,怕是屈指可数。”
老刘又吧嗒了一口烟,伸出了右手,电灯下面看得清清楚楚,上面满是厚厚的老茧。
这手和地头老农民没什么区别,确实不像什么蓝道高手。
他笑笑说:“皮糙肉厚而已,和手艺无关!”
陈卫熊也笑了,扬了扬酒杯,“老哥哥,咱走一个?”
“好,谢谢陈爷!”
老刘呵呵一笑,伸手去端酒杯。
不料陈卫熊抬手就把酒往他身上扬了过去。
滋——
老刘手上的烟斗被浇灭了,这杯酒淋了他一头一脸,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满是惊愕。
所有人都是一惊,什么情况?
“呦,你看我这手,咋就抖了呢?”说着,陈卫熊掏出一条白色手帕,就往他脸上擦,“快快快,我给您擦擦……”
唐枭捂上了眼睛,这厮,太过分了!
不出他所料,手帕刚贴上去,老爷子就挺尸一样朝后仰去。
要不是陈大茶壶一只手在后面防着,肯定摔地上。
唐枭知道他是在试探老刘,可还是觉得有些过分,这老刘都六十多岁了,能扛得住这么折腾嘛!
好好一顿酒宴,就这么被他搅和黄了。
出了荟萃楼,喊过来几辆黄包车,贾宝鱼他们送老刘回去了,乔大抹子和丁大虎要回家说一声,小刀留下没走。
有赵木他们在,唐枭就让猴子他们要回家了,都得收拾收拾,才能再搬过来。
回到十六道街一号,唐枭让赵木安排值夜,随后和陈卫熊回到二进院子。
两个人没住东屋,倒不是忌讳老许死在了炕上,主要是炕席破了,等这两天换张新炕席,两个人就能分开住了。
供电不稳定,整个院子都没有电,只能点煤油灯。
炕勤里有被褥,没想到还是新的,明显没人用过,唐枭铺好后,盘着腿儿开始骂娘。
“不是……你咋想的呀?”他问。
陈卫熊还在揉下巴,“不对,这老家伙肯定是装的,这是个高手,绝对是比吕四儿还牛逼的高手,他在隐瞒身份!”
“你怎么看出来的呢?高手躲不开那杯酒?还能都被你迷晕?”唐枭问。
“过了,明白不?装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