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鹤顶红16岁,郝义三才一岁。
鹤顶红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在这座破庙里了,郝老七冒雨去了县城,因为没钱,连续磕头磕了三家药铺,才讨要了一点儿草药,善良的郝于氏给她包扎了伤口,烧了热水,一点儿一点儿喂她喝下去。
后半夜她发烧,冷的厉害,郝于氏抱了她一宿。
鹤顶红始终昏迷,郝于氏掉了一夜的眼泪,看着怀里苍白俊俏的脸,想着被抢走的闺女。
第二天放晴了,郝老七用身上仅剩下的一点儿铜板,请来了先生,开了几副汤药。
鹤顶红退烧清醒后,当场就给夫妻俩磕了头,认了干爹干娘。
分开后,一家人继续往北走,在春河县柳林乡落了脚。
郝老七脑子活泛,三年时间,雇流民开垦出了十几垧地,后来又开始种大烟,没几年,十垧地变成了百垧大烟田!
日子好过了,郝老七不想后世子孙像他这样的满腿泥,把自幼顽劣的郝义三送去了县城私塾。
郝义三没辜负父亲的期望,几年前考取了北京城的朝阳大学。
鹤顶红和他们分开以后,就往山海关方向去了,去找郝家被抢走的闺女,为此一夜间连续挑了三座山头,平了三伙绺子,名声大噪。
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个妹妹。
她每年都要跑趟春河,去看望干爹干娘,鹤顶红大了郝义三15岁,看着这淘小子长大,没少打他屁股。
车厢门窗的布帘都挑着,可还是闷热,后面马车上唐枭的蹦蹦戏传了过来:
“……三更里呀,我们两个进绣房,
二人上了牙床啊;
解开了香粉袋呀,露出了菊花香啊 ,
一朵鲜花被郎采,那么咳呀,咳呀,郎君你说香不香啊……”
“呸!”鹤顶红啐了一口:“臭无赖!”
贺飞虎哈哈大笑。
日头眼瞅着过了正午,阳光越发炙热起来,唐枭用大褂支了个阳棚遮挡阳光,可路太颠簸,倒了一次又一次。
前面车厢里有烟飘了出来,也不知道在干嘛。
两个人肚子开始咕咕叫,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塔头甸子一望无际,想掰穗苞米都没有了,去哪儿吃饭?
两辆马车停了,陈卫熊也停了下来。
唐枭跳下车,连忙跑到后面解开裤子尿了起来。
他嗅着鼻子,怎么好像有股涮火锅的味道?提着裤子往前走,发现香味儿是从前面车厢传过来的。
陈大茶壶舔了舔嘴唇,小声问:“你说会不会喊咱哥俩一声?”
唐枭骂了句娘,咽着口水,一边系着红布腰带,一边往前面走,嘴里喊着:“真香啊!”
贺飞虎笑声响起:“小唐,你俩也过来吃点吧!”
陈卫熊连忙抬脚下车,看来自己和这犊子比,脸皮厚度要差上十几里地。
两个人上进了车厢,就见地上放着个方形小炕桌,炕桌上面摆着一个铁皮盘子,盘子里面有些水,铜火锅就坐在盘子里。
火锅里的水滚开,鹤顶红夹着薄薄的羊肉片在水里涮着,也没看两个人。
大夏天的吃火锅,而且还是在马车上,这让陈卫熊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他真饿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盘腿坐下。
贺飞虎很热情:“来,咱爷仨整一口!”
唐枭要把鞋脱了,鹤顶红说:“不许脱!”
“捂脚。”他说。
“吃不吃?”鹤顶红立着眉。
“吃,吃!”他很无奈,只好盘腿坐下,拿起筷子去夹羊肉。
喝了口酒,陈卫熊问:“贺老,你们去春河有事?”
“嗯,亲戚家出了点儿事儿,过去瞅瞅。”贺飞虎和颜悦色。
陈卫熊‘哦’了一声。
唐枭问:“前面那车人有吃的吗?”
鹤顶红瞥了他一眼:“心眼儿还挺好使,放心,饿不着!”
唐枭也看见了,这两辆马车上东西不少,估计吃喝不愁,郁闷的是他俩,拉了一车的枪支弹药和瓷碗,牙口再好也咬不动。
陈卫熊和贺飞虎说着江湖轶事,唐枭也不插话,筷子不停,装着冰块的食盒里的羊肉片,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对面的鹤顶红终于忍不住了,筷子夹在了唐枭捞肉的筷子上,说:“饿死鬼托生的吧?能不能给我们留点儿……”
这时,一个悠长凄厉的口哨声响起。
紧接着,前后都传来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