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坑里的谭二爷把嗓子都喊哑了,等来的却是瓢泼大雨。
按理说公厕有顶棚,雨水是进不来的,可架不住淘粪口在茅厕后面,很快就开始往里灌了。
大雨稀释的臭味儿,很快就漫到了脖颈处,双脚离了地。
谭二爷开心极了,因为浮起来就能爬出去了,他会游泳,虽说第一次在这种黏稠的环境下畅游,可毕竟淹不死。
雨越下越大,他游呀游,游的筋疲力尽,游的没系腰带的裤子都不见了。
水位越来越高,‘圣洁’的光映在了他脸上,忽明忽暗,眼瞅就能够到蹲坑的木板儿,雨停了!
雨水开始往下渗,水位缓缓降低。
谭二爷急了,用力往上蹿,试图抓住木板,可一切都是徒劳……
一声大吼:“啊——!”
这一蹦,谭二爷用上了穿开裆裤时吃奶的力气。
成功了!
他勾住了蹲坑的木板,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两只手较劲,下面两条光腿儿蚂蚱般好一阵乱蹬,终于爬了出来。
谭二爷光着屁股趴在蹲坑木板上,先前还无比嚣张,此时一身屎尿,委屈地号啕大哭起来。
百花楼那边儿。
两个人已经进了被窝。
唐枭问:“老呔儿帮咋就这么牛逼?”
陈卫熊反问:“我和你说过吧?”
“说过,这些人来自河北乐( lào)亭,其中有个姓刘的很牛,把这些老乡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他们的商号遍布咱东北各地,经营粮栈、草市、杂货、大车店、钱庄、茶叶店和烧锅等等。因为咱们习惯把乐亭、滦县和昌黎那边过来的人喊‘老呔儿’,于是就叫他们‘老呔儿帮’……”
陈卫熊摸了摸大背头,欣慰道:“嗯,不错,记性挺好!!”
唐枭撇了撇嘴。
他接着唐枭的话说:“其实所谓的‘老呔儿帮’,不过是个称谓!就像走东口到外蒙的‘张库帮’,以保定商家为主的‘冀中帮’……这些都属于商帮,和青洪帮、影社、丐帮以及东震堂这些江湖帮派可不一样,抱团儿的商家们不存在上下级关系,更没什么三刀六洞的江湖规矩。”
“我知道,所以,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唐枭说。
“你以为不是江湖帮会就好欺负吗?糊涂!”陈大茶壶真是恨铁不成钢,“刚才你问他们为啥牛逼,很简单,有钱!这年头儿有钱就是大爷,就牛逼!自古官商不分家,咱哈尔滨‘老呔儿帮’的徐老板就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虽说他们不碰偏门生意,可就连东震堂的师尊傅杰,青帮的张七爷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懂吗?”
唐枭两只手枕在了脑后:“那就等着他吧!”
本想说说晚上自己救了个巡警的事儿,没等说呢,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陈大茶壶,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
奶奶个腿儿,看来还是不担心,睡觉!
第二天还没睡醒,两个人就被栓柱叫醒了:“熊爷,枭哥,快快快……快起来,‘老呔儿帮’的徐老板来了……”
确实是徐家伟到了,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谭二爷,那双眼睛本来就不大,被唐枭打得肿成了一条缝儿,太阳穴的狗皮膏药更是不翼而飞。
两个人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健壮的黑衣保镖。
三姐不好意思捂鼻子,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往后退了退,连忙解释:“徐老板息怒,人马上就过来,肯定会弄清楚的……”
“就是他!”谭二爷吼了起来,“我打听过了,昨晚我离开这儿以后,你们百花楼一个姓唐的小子,骑了匹马追我……”
“骡子,是骡子!”三姐纠正他。
“我他妈不管是啥!!”谭二爷暴跳如雷,唾沫星子横飞,“反正就是他,就是他!过后我才想起来,昨晚回去的路上,确实听到了马蹄声在后面,不是他还能是谁?是谁?!”
“骡子,是骡蹄儿。”三姐又一次纠正他,随后又往后退了退,实在是太臭了!
她觉得自己这几年城府已经很深了,面部表情的控制更是不在话下,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一再提醒自己别笑,千万别笑。
徐家伟穿了套浅灰色的翻驳领西装,黑色小牛皮的皮鞋。
他今年四十五岁,身材高大,国字脸仪表堂堂,浓眉微皱着不悦道:“老谭,少说两句!”
他说话带着明显的河北乐亭口音。
“是!”谭二爷喘着粗气,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三姐伸了伸手:“徐老板,里面请。”
几个人进了一进院子的迎宾厅,很快就有人把茶水沏好端了上来。
徐家伟和颜悦色,轻声道:“王老板也别见怪,昨晚老谭差点没了命,难免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