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的春节很冷,喘气都带着冰碴儿。
大年三十的上午,唐枭和陈卫熊买了些黄纸,去松花江面上烧了。
江面上风贼硬,火烤得脸生疼,后背却是透心凉。
“熊爷,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吗?”唐枭问。
陈卫熊默默摇了摇头。
火光渐渐熄了,唐枭跪了下来,朝着北方磕了三个头,喃喃道:“爷,爹,娘,小妹……别急,还有一个,就一个了……”
回去的路上,陈卫熊说:“昨天的报纸看了吗?”
“咋了?”
“《远东报》、《东陲公报》和《滨江通俗报》都报道了,说三起虐杀案已经告破,吉林警察厅给予滨江道警察局嘉奖,据说奖金还不少……”
唐枭愣了,自己活蹦乱跳,怎么就告破了呢?
陈卫熊笑道:“没啥奇怪的,人家也要过个好年!大牢里提个犯人,或者街上抓个要饭的,几顿毒打什么案子都能招!”
唐枭长舒了一口气,没说话。
正月十五的晚上,高记的高力士来了,点名要见唐枭。
天字五号房门前,站着保镖旬五,看到唐枭像没看到一样。
唐枭还是朝他笑了笑,扬手敲开了门,锦袍马褂的高力士正在和海棠下围棋,笑眯眯道:“枭爷,过年好!”
唐枭诚惶诚恐,弓着腰连连摆手:“高老板折杀小人了,叫我小唐就好……给高老板拜年!祝高老板阖家幸福,新年发大财!”
“好好好!”高力士也不矫情,指了指棋盘说:“海棠认输了,你来陪我一盘?”
“不敢,我伺候着您二位玩儿。”
高力士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下了,海棠微笑着在一旁沏茶倒水。
唐枭四岁时就和爷爷学围棋和象棋,十一岁时勉强下个平手,一晃几年没碰了,已经有些陌生。
此时赶鸭子上架,不下也不行了。
转念想,下个棋而已,没必要装犊子说不会。
他拿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上角,随后看向了高力士。
这个位置被称为“敬手”,把距离对方右手近的左上角留给对方,方便了对方,表示尊敬。
高力士眼睛一亮,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莽汉。
姑娘们的房间里都有电灯,只是电压有时不稳,经常停电。
棋盘上,黑白交错,气氛渐渐凝重如铁。
两个人每一子落下,都似暗流涌动,战场瞬息万变。
高力士眉头紧锁,指尖轻敲棋盘,尽显老辣棋风;唐枭弓腰眯眼,步步为营。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
外面时而响起鞭炮声,戏园子那边今晚也很热闹,隐约传来唢呐和俏皮的唱腔,百花楼请了两位唱蹦蹦戏的角儿,已经满员了。
先前,天刚擦黑儿时,陈卫熊喊唐枭在门口迎宾。
他见到了青帮的张小茅、影社的赵炎和东震堂的傅杰,今晚来了好多哈尔滨不可一世的大人物。
房内战局胶着,双方都不肯退让半分,棋子碰撞声清脆,如同战鼓催征。
终于,高力士一子定鼎,局势豁然开朗。
唐枭所设防线瞬间崩溃,呆看良久,遗憾地摇了摇头:“此局,高老板完胜!”
高力士哈哈大笑:“没想到唐兄弟棋艺如此精湛,以后我要常来找你对弈,怎么样?”
唐枭站了起来,弓着腰,脸上都是谦卑地笑:“高老板厚爱,小人随时恭迎!您休息休息,我也得去忙了,不然三姐发现我又偷懒儿,非扒了我的皮!”
海棠‘咯咯’笑出声来。
高力士坚持送唐枭出门,回屋后又站在了棋盘前,不禁愕然。
一条黑色大龙,张牙舞爪!
唐枭刚要往后院走,就听戏园子里的板胡、唢呐、竹板什么的都停了,没有客人的叫好声,安静有些不正常。
这时,就见二黑和栓柱、麻子他们都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