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孤城难走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低笑一声,像是笑自己。
“我也不知道!”
“顾承砚!”
她的声音低而慢。
“你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可我不是软弱,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下。
“太晚知道她的好!”
她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酒杯放在他手边,然后转身离开。
他一个人站在风里,过了很久,才轻轻说了一句:
“不是后悔,是……还来不及明白,就已经来不及了!”
顾承砚没有回屋,一支烟燃尽又点上一支,烟灰在风里被吹散,他站在露台边上,望着城市灯海,无声地出神。
夜色浓得像一张沉默的画布,灯光在高楼间晃动,车流的红白尾灯一闪一闪,有节奏地穿过街口,像是世界在不停更迭,而他,被留在某个静止的原点。
他没有再想打扰江云熙。
自从那封信寄出后,他再没有尝试去联系她。
可他以为“控制住自己不去联系”是放手的开始,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他最后的自尊。
真正的放手,是连“想她有没有看信”都不再想。
但他没做到。
他还是会想,她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点心动?哪怕只是手指顿了一下,哪怕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不是妄想复合,也不是指望她会回头。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在她的世界里,留下过一点印子。
哪怕已经褪色,哪怕她不承认,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她完全遗忘了。
这种念头像针,细、密、反复扎,藏在他胸口最深的一寸地方,叫不出疼,可一动就钻心。
他伸手抹了一把额角的凉气,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回到客厅。
屋子里灯火通明,夏知薇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见他进来,只看了一眼,没说话。
他也没解释,只走进书房,关上门。
他太熟悉这种相处模式了—安静、有界限、不打扰—跟江云熙刚结婚那几年一模一样。
刚开始她也什么都不问,什么都顺着他来。
他早出晚归,她不抱怨;他熬夜加班,她给他送夜宵;他生病,她请假陪床,可只要他一个“别来了,工作重要”,她就安静地回家,什么都不说。
她从不跟他吵架,永远懂事。
他那时候觉得她很好,不麻烦,不黏人,不情绪化。
可现在他才明白,她不是天生温顺,是怕一吵,就真的没了。
她太清楚在他那里自己没有任性资格,所以才总是先自我妥协。
可那样的好,他当时竟然毫无感觉。
书房灯光暖黄,他坐在沙发里,翻着桌上的旧文件,忽然看到一页皱折的手稿—那是他们当年一起写的创业计划书,江云熙在空白处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句:
“希望我们这次能把未来画在同一张纸上!”
他用手指摸着那行字,纸面已经有点泛黄,字迹却还清晰。
那年她才二十六岁,刚从体制内辞职跟他一块创业,身边没有任何支撑,连父母都不同意,她却偏偏一意孤行地跟他走。
她说。
“我可以不要安稳的未来,但你不能让我没退路!”
他说。
“你放心,有我!”
可后来的他,真把她的退路一步步踩平了。
他原以为她太温柔了,怎么也不会走,没想到,她比任何人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