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余温犹在
江云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后,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知道,自己那颗早已冰封的心,正在被唐浩杰一点一点地,用他那不动声色的温柔,慢慢地融化。
她有些害怕。
怕自己会再次沉沦,再次受到伤害。
可她也有些,期待。
期待着,或许,她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雨下到第三天,终于停了。
江云熙起得很早,天刚亮,她就披了件外套出了门。
院子里的积水还未散尽,泥土湿软,草叶垂着水珠,一脚踩下去,能听见很轻的一声“咂”。
她绕过屋前的小径,走到山脚下那片被春雨润过的野地。
空气里都是干净的泥土味,带着一丝植物新生时特有的清甜。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头顶的云层,散了,天终于亮了。
这一刻她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
像是终于等到一场漫长的雨结束,而自己还在原地。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困在那场名为“顾承砚”的暴雨里,再也走不出来。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满身是湿意,脚边都是残枝落叶,却没倒下。
她活下来了。
活得静,活得慢,活得干净。
她顺着那条山路往上走,鞋底沾满泥土,可她没停。
她来到半山腰的那处观景台。
那里她来过很多次。
最初是唐浩杰带她来,他说这儿可以看见整座镇子的轮廓,晨雾时分最美。
那天他们没说太多话,她靠在栏杆边,风从耳边穿过,像是有人在耳畔低语。
她记得那天她站得很久,直到风吹干了她眼角没掉下来的那一点湿。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难过,只是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总有一种疼,是别人给不了解药的。
而现在,她又一次站在这里,天晴了,风也淡了,她望着远方,心里却没了那种撕裂的闷痛。
她不是不难过了,而是终于学会了和自己的悲伤共处。
她靠着栏杆站了一会儿,然后下山。
唐浩杰还没起,她没吵他,只是悄悄推开厨房的门,煮了一锅淡粥,热了两个小包子。
她没动筷,只倒了一杯温水,站在窗边一边喝一边看着屋外慢慢亮起来的天色。
她最近常常这样,站着,不说话,也不想太多。
她在等一种心情的归位—一种真正“无恨”的松弛。
唐浩杰起得比她晚些,洗漱完出门,厨房里已经飘着熟悉的味道。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她站在那里,肩膀微微蜷着,像是昨晚又没睡好。
“早!”
她回头,冲他点了点头,淡淡地一笑。
“早饭在锅里!”
“你怎么这么早?”
“醒了!”
“梦见什么了?”
她摇头。
“什么都没梦!”
他说。
“不做梦也不一定是睡得好!”
她没接话。
他走过去帮她添粥,动作熟稔,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
“你觉得,人的记忆会慢慢被新的习惯取代吗?”
他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