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跟着戏班子四处演出，蒋百灵见识过不少龌龊事。

有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就喜欢在戏班子里寻摸年轻漂亮的少男少女，她们这些自小学戏的据说很受那些达官贵人的喜爱。

但是蒋家班原先的班主是个大好人，这戏班子里人要么是班主捡来的孤儿，要么就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但只要是进了蒋家班日子过得还都不错，有班主挡在前头她们这些人也就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但没遇见过不代表没听过。

所以当崔清漪无缘无故邀请她们留下来时，蒋百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人或许有所图。

崔清漪没错过蒋百灵眼里一闪而过的警惕，但她崔清漪如今在东平县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名人，有心人只要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她不是个骗子。

“你们应该还要在东平县待上一段时间，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在仔细考虑考虑，若是想好了可以到县城的槐花巷崔家或者崔氏女学找我。”

说完，崔清漪点点头朝着蒋百灵点头告别，利索的转身离开。

蒋百灵下意识礼貌朝着对方点头告别，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的背影，那几乎曳地的披风下摆，晃晃荡荡的将蒋百灵的心也高高吊起。

范慧正到处找人，崔清漪到了她娘家的地盘，她全家都将对方当做贵客看待，虽说周围来看戏 的都是自家人，但今日崔清漪 没带蒟蒻也没带旺财，她便下意识多关注对方一点。

可刚刚她就是出去解手的功夫，这人就不见踪影了。

看见崔清漪从戏台后台的地方走出来，范慧放下心的同时立刻就笑了，她撞了撞崔清漪的肩膀，“你这是看上哪个角儿了？”

瞅着她那八卦的模样，崔清漪不羞不恼：“确实看上了几个，只是人家没理我呢。”

范慧脸上的坏笑倏然僵住，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几，几个？”

崔清嘴角的 酒窝越来越深，她学着范慧刚刚的动作撞了撞：“嗯，范姐姐没听错，是几个，等她们答应了我的邀约，日后我介绍她们给范姐姐认识。”

范慧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也反应过来崔清漪 这是在开玩笑，无语的摆了摆手。

等着看戏的人走完，蒋家班安静的落针可闻。

蒋百灵默默地收拾着场地里杂乱的刀具，几个还没卸妆的男女站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很明显是有话想和蒋百灵说，一个推一个没人肯主动开口。

蒋百灵虽然在收拾东西，可将周围几个人的动作看在眼底，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蒋家班是真的要分崩离析了。

没等到蒋百灵主动开口询问他们有什么事，几人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少年握紧拳头站了出来，“班主 ，我们想离开蒋家班？”

蒋百灵整理戏服的手顿住，她又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她直起身直直看向少年：“离开蒋家班去哪？”

蒋百灵身上有很多前蒋班主的影子，面对她的直视少年心虚的低下了头，“二师兄让我们跟着他，他现在在元家班很受班主器重，二师兄说等我们过去了一定会重点培养我们，等将来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主角。”

蒋百灵眼睫轻颤几下，不解道：“你们留在蒋家班，现在就有登台的机会，只要我们在一起你们将来也能成为名角。”

闻言一个个头娇俏的少女轻嗤一声，仰头看着蒋百灵，“蒋百灵，你睁开眼睛看看蒋家班还是蒋家班吗，班主去了蒋家班的魂就没了，你以为就你一个感激班主我们其他人都是白眼狼吗？

我们也想留住蒋家班这个招牌，可你看看我们这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赚来的银子连肚子都填不饱，大家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有意思吗？

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几个今天都要跟着二师兄走，你将我们的身契还回来。”

她是被家里人卖到蒋家班的，老班主活着的时候她从没提起过身契的事，可如今老班主都没了，凭什么让蒋百灵握着他们这些人的身契。

提到身契，本来还觉得心虚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向蒋百灵，眼里闪着些蒋百灵不愿意去细究的东西。

她摆了摆手只觉得浑身无力：“你们确定要离开蒋家班，二师兄他不是个好人，若是真的想离开不如去投靠尤师姐，她比较”靠得住。

蒋百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少女一脸的不耐烦将手伸到蒋百灵面前，“我们怎么选是我们的事，你只管将身契还给我们，还是说老班主死了，你如今也想靠着这些身契拿捏我们为你卖命。”说到这里，少女语气变得阴沉。

“蒋百灵，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蒋百灵，‘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等着，我去拿。”

戏班子里众人的身契都放在一起，老班主死后被蒋百灵小心翼翼的保管了起来，她没有犹豫拿起几人的身契走了出去，

“这是你们的身契，既拿了身契今后便是自由人，以后自己个好好过吧。”

蒋百灵的话刚刚说完，手中的身契已经被少女一把夺了过去，蒋百灵不想再看转身回去继续收拾。

听到身后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明明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可蒋百灵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并不怨恨选择了离开的人，她只是怨自己为什么没学到老班主的本事，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

云雀小心翼翼的靠近蒋百灵，声音里带着哭腔，“班主，十三哥带着几个师哥师姐离开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上台表演的人不够了呀。”

蒋百灵也不知道怎么办，上台的人不够就没办法演出，没办法演出就赚不到银子，赚不到银子她们就吃不上饭

半晌后，蒋百灵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她深吸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让大家收拾东西，我们去县城。”

那个什么茶楼，她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