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声音,没有形状。
它是一根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每一道魂火的核心。
它绕开了他们刚刚筑起的意志堤坝,直接在他们存在的根基上,钻了一个孔。
风,从那个孔里倒灌进去。
“为什么?”
左威身边的老兵李四,那团铁锈色的魂火猛地黯淡。
一幅画面在他溃散的意识里炸开。
漫天炮火,撕裂的战友,被炸飞的半截身子,还有他自己胸口那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窟窿。
他守住了吗?
没有。
阵地丢了。
他也死了。
毫无价值。
“我……守不住……”那个绝望的念头,比刚才强烈百倍,像癌细胞一样扩散。
“为什么?”
王二麻子的魂火剧烈摇晃,几乎要被这股风吹灭。
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在赌坊里被人打断腿,在臭水沟里和野狗抢食,临死前咳出的血痰,带着内脏的碎块。
屈辱,肮脏,毫无意义。
他为什么在这里?用自己那不值一提的、烂泥般的人生,去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房东?
图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左威的意志中,化作了他长官冰冷的眼神。
“服从,左威。”
“哪怕命令是让你去死。”
他服从了。
他死了。
他的服从,他的纪律,他引以为傲的钢铁意志,最终的成果,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意义何在?
这道由数千个故事砌成的光墙,在这一瞬间,开始崩塌。
不是被外力推倒。
而是构成它的每一块砖,都在从内部自我瓦解。
裂痕,像蛛网一样蔓延。
黑暗,从那些裂痕中,无声地渗透进来,带着一种“看,我说的没错吧”的傲慢。
秦川那点青铜微光,刚刚才靠近篝火,现在,那篝火却要熄了。
他再度被推向那片代表着“不存在”的深渊。
“操!”
一声沙哑的,混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炸响在所有灵魂的意识里。
是王二麻子。
他的魂火,在明灭的边缘,反而爆出了一团刺眼的光。
“为什么?”
“老子他妈的怎么知道为什么!”
他的意志,像一个泼皮,用最蛮不讲理的方式,迎向了那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老子烂命一条!死得像条狗!这辈子就没活明白过!”
“可他妈的,现在!”
王二麻子的魂火,对着那两个深邃的空洞怒吼。
“老子不想再死一次!不想就这么散了!不想连个响儿都没有就没了!”
“房东给了老子一个屋檐!让老子不用再当个孤魂野鬼!”
“老子欠他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的声音里没有逻辑,没有哲理。
只有最原始的、最粗野的、属于市井小民的朴素法则。
“这就是老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