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麻子嘶哑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死寂的池塘。
没有激起涟漪。
只是一路沉了下去,被那片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吞没。
账单。
这个词,比任何战吼都更具分量。
它砸在每一个残存的灵魂上,让他们从那份令人窒息的旁观中惊醒。
他们不是观众。
他们是欠债人。
这栋名为“庇护所”的房子,不是免费的。
“他撑不了多久。”将军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感,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那团光,是他的‘自我’认知。”
“黑暗在告诉他,‘你不存在’。”
“他每一次重新凝聚,都是在对整个虚无怒吼‘我在这里’。”
将军顿了顿,他暗金色的魂体,第一次显露出一丝波动。
“这很累。”
“比我们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争都累。”
左威的魂火,像一颗被风压到极致的星。
他死死盯着那团在黑暗边缘挣扎的青铜色微光。
他能感觉到。
那份跨越了生死的疲惫,那份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倦怠。
仿佛一个人,用双掌撑住了一片正在坍塌的天空。
血肉磨没了,露出骨头。
骨头磨成粉,只剩下不肯弯曲的意志。
“我们能做什么?”左威的声音,从自己的意志中挤出来,干涩而沙哑。
“撞过去?把那片黑的玩意儿撕了?”
“你无法撕碎‘没有’。”将军否定了他的想法。
“那不是一个实体,不是一个敌人。”
“它是一种规则,一个最终极的‘熵增’。”
“一种宣布万物终将回归死寂的判决。”
王二麻子的魂火剧烈跳动着,空洞的眼眶对着那片黑暗。
“狗屁的判决!老子不认!”
“老子死的时候,判官都没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得对。”将军的语气,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赞许。
“这就是关键。”
“‘不认’。”
左威的意识猛地一动。
“将军?”
“他正在被‘抹除’,因为他的故事,正在被‘虚无’这个更宏大的故事所覆盖。”将军解释道。
“就像一张白纸上的墨点,只要纸足够大,墨点就失去了意义。”
“我们不能攻击那片白纸。”
“但我们可以让那个墨点,变得更黑,更深,更无法忽视。”
“用什么?”左威追问。
“用我们自己。”
将军的声音,在每一个灵魂中回响,清晰,冰冷,却带着一种滚烫的逻辑。
“我们每一个,都是一个故事。”
“一个名字,一场战斗,一次死亡,一声不甘的呐喊。”
“我们是已经被写完的句子。是已经刻在石头上的碑文。”
“虚无,无法轻易擦掉我们。”
他的魂体,那暗金色的光芒,指向秦川那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