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烁放慢步子,侧着脸,眼睛盯在风中飞舞的发带上。
“本该昨儿个去虞府上看望妹妹,母妃说妹妹今儿个会回国子学了,我便没有来。阿鸢可会怪我?”
“怎会呢,表哥最疼我。人没到,礼可到了。只是受了凉,表哥翻箱倒柜送来好些人参,叫我好生羞愧。”
“那有什么,宫中最不缺这玩意儿。你可有看我给你的信件?”
“啊?”虞子鸢懵懂抬头,撞见表哥眼里的满目期待,飞速低头小声撒谎应道:“嗯,看,看过了。”
卫烁表哥素来疼爱她,
自幼时起,送来府上的东西便数不胜数,
刚开始还是金银玉器,到了后面便是些难寻的稀奇珍宝。
有从青州大费周章运回的荔枝,有从锦州淘来的月影纱,有千年酸枝木制成的凤尾头琵琶烟霞阁还得专门腾一地方搁置这些珍宝。
前些日子表哥送来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拆,早早让鹃儿堆在了库房。
卫烁露出欣喜,忽地凑近脑袋:“妹妹是如何想的?”
“都,都可以。”
子鸢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此,总该是不会错的。
卫烁眸中惊喜更甚:“好,我知道了。”
二人进入学堂,卫烁落座第一排。
虞子鸢坐在了第三排,与凌子川同席。
国子学的座位前两排乃皇子的位置,自第三排的座位开始便按照学子们的父亲官职排位。
虞长生虽只是个三品常胜将军,但虞长生的父亲虞承德为圣明天佑大将军,镇守边疆三十年最后战死。
虞长生的祖父虞昭明寒门出身,为卫太祖打下江山,实现大一统,封为神武大将军。
政治斗争残酷厮杀,虞家始终是坚定的保皇派,可谓是满门忠烈。
虞家,在当今圣上的眼里,就如同鸟之羽翼,荷之连茎。
“天台宗依《妙法莲华经》,提倡一心三观、三谛圆融。一心三观即空观、假观、中观,三谛圆融指真谛、俗谛、中谛相护圆融,强调通过对心的观察和体悟,达到对真理的认识。”
子鸢握着毛笔,一板一眼地记下一心三观、三谛圆融的含义。
“凌子川,你来说一下一心三观指的是哪三观。”
夫子拿着戒尺,敲在桌面上。
凌子川沉默不语。
学子们捂着嘴嬉笑。
同中书门下三品位列宰相之一裴寂的孙子裴正南嘲讽说:“上哪儿来的呆子,夫子才讲的内容,怎的又不会了?虞将军怎的找回这么一个傻子。”
其余人跟着附和:“是啊,都十二岁的年纪了,字还写的歪歪扭扭,如同三岁小儿一般。”
“可别这么说,六皇子三岁时可就能写的一手好字了。这穗丰来的贱民为何也能入咱们国子学。”
“养在外头的,就等着中书令唯一的小孙女死了,好认祖归宗呢。”
“中书令那老古董不得一口唾沫喷死虞家。”
“有圣上作保,谁敢啊。虞家可不就等着生个儿子,好跟着常胜将军一起出去打仗吗?外室子,也是子。”
子鸢咬唇,低下头。
她想了想,还是将草纸推到长桌中央,又用毛笔尖指向一心三观的位置。
凌子川瞥了一眼,说:“一心三观指的是穴观、假观和中观。”
子鸢扶额,苦恼不已。
“啪!”
戒尺重重敲在少年的手心,夫子破口大骂:“大字不识几个,空字能认成穴字,写字如鸡抓。连九岁女子都不如,白读的书,去外面站着。”
众人哄堂大笑。
高瘦的身影朝着学堂外走去,子鸢抬眸,恰巧看见少年望着她的沉沉黑目里扭动的恨。
她心跳如雷,不敢再多看。
临近晌午,虞子鸢在学堂外的花鸟园中找了个位置用膳。
她与皇后所出的明德公主卫婉以及刑部侍郎的女儿郭时雪交好。
当今皇后上官政敏乃同中书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位列丞相之一的上官旭的女儿。
上官旭有两女,嫡女为皇后,庶女上官嫣儿嫁给了刑部侍郎郭系民。
郭时雪即为郭系民之女。
“你那兄长当真是个粗鄙的,花都中但凡是正经人家都瞧不上他。”
郭时雪十岁的年纪,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长相清冷,好似冰山上最圣洁的雪莲。
素来宽以待人的明德公主卫婉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