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摇知道沈知行要说什么了。
可是。
可是两世为人,她不是什么恋爱脑上头的小丫头片子,何况从最开始,两人之间就横亘着一个难以跨越的横沟。
苏扶摇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像盆冷水兜头浇下:“沈知行,我记得你只在这边留任一年吧?”
沈知行一下子僵在原地,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任期……一年!这像道无形的墙,瞬间横亘在他面前。
调动不是儿戏,除非他主动请求,否则上头会像是之前规划好的那样安排他回都城。
他若走了,隔着千山万水,这点刚冒头的情愫还能剩下什么?
他刚才那点冲动,简直像个不负责任的混账!
沈知行沉默了,眼底那簇刚刚燃起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扶摇也没再说话,只听见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行才重新迈开步子,声音干涩,自责。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太欠考虑了。”
他不敢看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昏黑的路面,“连个像样的将来都没盘算清楚,就……是我太自私,太不负责任。”
苏扶摇脸上依旧挂着那点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晚风吹乱了她的额发,她抬手轻轻拢到耳后,声音很平静:“跟你在一块儿……挺开心的。北城这小地方,终究不是你的根。”
“回都城,你才能有大发展。咱们……以后还是同志,是朋友,也挺好。”
苏扶摇升职妥当地替他铺好了台阶。
沈知行点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在替他着想,认定了他会走,也认定了北城留不住他。
可如果……如果他留下来呢?她是不是就会……
这个念头像火星子,猛地在他心里烫了一下。
其实,就算她不说这些,这些日子,他何尝没想过留下?
一想到要离开她,离开这片有她的烟火气,回那冷冰冰的都城大院,心口就像被剜掉一块,空落落的疼。
没有她的地方,锦绣前程又有什么滋味?
他默默走在苏扶摇身后半步,看着她松松束起的马尾辫随着脚步在肩头轻轻晃动。清冷的月光把她纤细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
沈知行拧紧了眉头,生平头一遭,尝到一种奇异的滋味——心口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勒着,又酸又胀地疼。
那线头就攥在前头那个晃动的影子里,随着她的每一步,牵扯着他肋下的那根弦,扯得他心慌意乱。
她不讨厌他,甚至……可能也有点喜欢。可她拒绝了他。
北城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竟和都城深秋的风有几分相似。
可这点相似,填不平山海关外那千里的沟壑。
沈知行几乎能预见,自己若真回了都城,往后无数个日夜,怕是要在辗转反侧、牵肠挂肚里熬过去。
留下来?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他心里疯长。
他按部就班规划好的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姑娘,硬生生劈开了一道难以抉择的岔路。
一路无话,各怀心事。
连到家门口那句回见都忘了说。
……
第二天,苏扶摇还是准时到了后厨。这几天早上来吃饭的工人格外多,早饭的菜式都快赶上中午的份量了。
灶火一起,热气蒸腾。苏扶摇麻利地系上围裙,今早备的是黄瓜炒蛋、过油茄子,外加一道爽口的凉拌水萝卜干豆腐丝。
黄瓜炒蛋家常,可做大锅菜容易犯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