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摇低头哒哒哒切着文思豆腐,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郭老是什么人,国内中餐里程碑阶级的人物,国宴退下来的名厨。
且不说收不收自己为徒的事,就是提点两句,给个练习方向,都能让苏扶摇觉得受益良多。
可……
可还有沈知行的事,在她心头压着。
年底,他就要离开国营酒厂,回到属于他的都城去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闷窒感,瞬间冲淡了那份喜悦,让她心口堵得发慌。
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旦抽离,那空落落的感觉,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头泛酸。
为了压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闷,也为了不辜负魏老给的三天期限,苏扶摇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相对空闲的后厨角落,对着案板上一块块雪白细嫩的豆腐,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文思豆腐刀工练习。
这活儿,看着简单,做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心手不一。
软嫩的豆腐在她手下,全然不听使唤。
一刀下去,不是切歪了,就是力道不均直接碎成一滩。
她屏气凝神,手腕悬空,努力控制着下刀的轻重缓急。
从最初只能切出歪歪扭扭的豆腐条,到勉强能分出长短不一的豆腐棍,再到后来,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时,才终于能切出几缕勉强算是丝的豆腐条,只是那粗细,离发丝的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寻常小饭馆是够了,但要上国宴台面,还远远不够呢。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后厨,苏扶摇已是筋疲力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刀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但她看着面前那依旧不尽人意的成果,眼神里却燃着不服输的火苗。
三天,时间太紧了!她还想再练一会儿……
“扶摇。”
沈知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知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她苍白倦怠的侧脸和微微发抖的手臂,眉头紧紧锁成了川字。
“今天就到这里吧。”
“欲速则不达,刀工是水磨工夫,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明天再来,嗯?”
苏扶摇望着案板上那些失败的作品,又看看沈知行担忧的眼神,终是轻轻吁了口气,点了点头:“嗯,听你的,明天再练。”
收拾好东西,两人推着自行车,并肩走在回筒子楼的路上。
晚风带着白日的余温拂过面颊,路两旁昏黄的路灯次第亮起。
苏扶摇看着沈知行挺拔的背影,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关于他离开的确切时间,想问问都城的情况,甚至……想问问他们以后会怎样。
可每一次,那话语就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终究化作无声的叹息咽了回去。
他是翱翔九天的鹰,都城才是他的广阔天地。
自己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去挽留?
眼看熟悉的筒子楼就在眼前,家门口那盏昏黄的灯光遥遥在望。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沈知行,有件事……”
恰在此时,自行车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子,车身猛地一颠!
苏扶摇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慌乱中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沈知行腰侧的衬衫下摆。
鼻息间,瞬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干净清爽、混合着淡淡肥皂香气的独特味道,清冽又温暖,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慌忙松开手,稳住身体。
“怎么了?是不是颠着了?”
沈知行立刻停下车子,关切地回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底流淌,“你刚才想说什么事?是不是苏月那边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的安危。
苏扶摇慌忙摇头,心还在怦怦直跳,方才想问的话更是彻底乱了套。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羞涩和转移话题的慌乱:“哦,没…没什么麻烦。”
斟酌了半天,话一出口,居然是——
“我是想…想问问你,上次你说要一起看电影,定在哪天比较合适?”
沈知行闻言,刚才还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眼底漾开清晰的笑意,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哪天?哪天都可以啊!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回去吃了晚饭,时间刚好来得及看七点半那场。”
他望着她,眼神明亮。
苏扶摇脑海内的其他念头散了。
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