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脸颊火辣辣地疼,背上胳膊上被鸡毛掸子抽过的地方也一跳一跳地灼痛。
她缩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心虚:
“我…我一直在找的…昨天还去了东街新开的面包厂…可人家嫌三班倒太累人,给的工钱又少…前天还去了郊区的养殖场…”
“可那味儿…那味儿实在太冲了,熏得我直吐…实在受不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仿佛自己也觉得这些理由站不住脚,赶紧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挤出几分哀求,“妈,您再给我几天!我保证!我明天天一亮就去劳务市场蹲着!”
“刷碗、扫地、扛大包我都干!我一定抓紧时间找到活干!求您了……”
然而,这番苍白无力的辩解非但没能平息苏母的怒火,反而像火上浇油!苏母气得浑身直哆嗦,手指头几乎戳到苏月的鼻尖上:
“劳务市场?刷碗扫地扛大包?这就是你找的好工作?”
“我花那么多钱送你去学厨师,是让你干这个的?!公告的事儿呢?”
“那情书的事儿呢?全厂都传遍了,你还有脸瞒我?啊?”
苏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骗外人也就算了,连你亲爹亲妈都算计上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
“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心肝都让狗啃了!”
“啪——!”
话音未落,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苏月另一边脸上!力道之大,打得苏月脑袋猛地一歪,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那半边原本完好的脸颊也迅速红肿起来,五个清晰的指印浮现在上面,火辣辣的痛感直钻心底。
苏月被打懵了,巨大的委屈和怨恨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冲着苏母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白眼狼?我怎么就白眼狼了!”
“从小到大,我吃穿用度哪一样比得上别人家闺女?穿的是我姐的旧衣裳,吃的是窝头咸菜!”
“我被厂子开除,天都塌了!我自己还不够烦不够苦吗?”
“你不安慰我就算了,就知道骂我打我!你看看别人家的妈!有像你这样狠心的吗?!”
“我狠心?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苏母被这话彻底激怒,眼珠子都红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左右一看,抄起门后一根顶门的木杠子就朝苏月身上抡过去!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不争气的东西,我今天就收回来!省得你活着丢人现眼气死我!”
“啊——!”
苏月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闪。
木杠子带着风声砸在她刚才躲闪不及的小腿上,钻心的疼让她惨叫出声。
母女俩一个疯狂追打,一个狼狈哭嚎躲闪,在狭小的堂屋里扭作一团,撞翻了凳子,踢倒了脸盆架,一片狼藉。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刚下晚班回来的苏文国推门进来,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这是干啥呢?!住手!快住手!”
苏文国回过神,慌忙扑上去,拼了老命才把状若疯虎的苏母死死抱住,“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打坏了孩子可咋整!”
被父亲抱住的苏母依旧挣扎着,指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脸上红肿带伤、头发散乱、衣裳被扯破的苏月,哭骂道:“问她!你问问你这好闺女干了啥好事!”
“问问她是怎么骗她亲爹亲妈的!问问她是怎么把金饭碗砸了还瞒着我们的!”
“你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孽障!”
苏月看着父亲,眼泪汹涌而出,却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巨大的屈辱、身体的疼痛交在一起。
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破凳子,踉踉跄跄地冲出家门,一头扎进了外面浓重的夜色里。
“苏月,苏月你去哪儿?!回来!”
苏文国急得直跺脚,想追出去,却被苏母死死拽住胳膊。
“不许去!让她滚!有本事死在外面别回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讨债鬼!”
苏母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
苏文国看着妻子扭曲的脸,又看看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再看看屋里的一片狼藉。
他猛地甩开苏母的手,声音压抑而沉重:“够了!有完没完?!”
“她再不对,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怎么能……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我真是……真是服了你了!”
说完,他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这个家,真是乱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而此刻,苏家的鸡飞狗跳与绝望,被厚厚的墙壁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
此刻。
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