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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勋贵落幕,文臣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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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石桌旁,黄子澄枯坐着,如同一尊蒙尘的雕像。天幕的光芒流淌在他失魂落魄的脸上,映照出深刻的皱纹和下巴上杂乱丛生的胡茬。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倒映着天幕上变幻的烽火狼烟,也映着他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

土木堡尸山血海,皇帝朱祁镇被俘的屈辱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次次烫在他的心上。

但真正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的,是此刻天幕中展现的北京城!瓦剌的旌旗在远处原野上猎猎招展,如同窥伺猎物的狼群,而城下,是刚刚调集而来、尚显混乱的各路勤王兵马。

那个叫于谦的文官,一身戎装,在城头奔走呼号,指挥若定。这份临危受命的担当,本该令人激赏,但在黄子澄眼中,却成了对他前半生最大的讽刺和鞭挞!

“削藩……削藩……”他无意识地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眼前的天幕景象仿佛扭曲、旋转,将他拉回了建文初年那意气风发的时光。

那时,他高居庙堂,以帝王师自居,力主削藩,言辞何等慷慨激昂!他引经据典,痛陈汉之七国、晋之八王,仿佛削掉燕藩、周藩、代藩……这些拥兵自重的藩王,就是扫清了大明江山万世永固的最大障碍。他以为自己是在为社稷拔除毒瘤,为皇帝巩固权柄,是万世不易的良策!

然而,天幕展示的未来,像一把冰冷锋利的解剖刀,将他昔日的“良策”剖开,露出了内里血淋淋、愚蠢不堪的本质!

瓦剌铁骑的影子在天幕上晃动,黄子澄浑身猛地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个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恐怖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削藩成功又如何?!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建文皇帝朱允炆成功削掉了所有藩王,收回了兵权,意气风发地端坐在南京金銮殿上。朝堂之上,尽是他这样满口仁义道德、精通经史子集的文臣。然而,当北方草原上,瓦剌或者更强大的鞑靼部落崛起,铁骑如同洪流般突破长城,席卷而下时……谁来抵挡?!

靠南京城里那些只会引经据典、争论礼仪典章的书生吗?靠那些被削了兵权、圈禁在封地如同待宰羔羊的藩王子弟吗?还是靠那些早已在“削藩”过程中被猜忌、被清洗、被边缘化的开国勋贵老将?

南京!南京城!黄子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仿佛看到那座江南的温柔都城,在如狼似虎的北方铁蹄下瑟瑟发抖!靖康之耻!开封陷落!徽钦二帝北狩的惨剧……这些史书上的血泪篇章,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最终与天幕上瓦剌兵临北京的景象重叠!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从黄子澄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捂住胸口,那里痛得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单衣。

“我……我……”他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悔恨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什么“七国之乱”?什么“八王之祸”?那都是书本上的故事!而他黄子澄,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为了防范那书本上可能出现的“祸乱”,亲手挥刀,斩断了大明赖以拱卫北疆、抵御强敌的柱石——那些能征善战的藩王!尤其是燕王朱棣!那个在天幕上展现出惊人军事才能、打得蒙古人望风披靡的永乐大帝!

是他!是他黄子澄的“削藩”大计,直接点燃了靖难之役的滔天大火!是他,间接造成了北方瓦剌、鞑靼军事力量的重新崛起,导致了土木堡的惨败,让皇帝沦为阶下囚,让蛮族兵临帝都!

“呵呵……呵呵呵……”黄子澄突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那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绝望的荒诞。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天幕上于谦指挥若定的身影,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这双本应该在建文朝挥毫泼墨、写下无数力陈削藩奏章的双手。这双手,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肮脏!

“削藩?削个屁!”他猛地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桌上那只冰冷的粗陶茶碗,如同砸向自己那愚蠢不堪的过去,狠狠掼向地面!

“啪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茶碗粉身碎骨,褐色的茶汤如同污浊的泪水,在青石板上四溅开来,留下狼藉的痕迹。

吼声在寂静的小院里回荡,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黄子澄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跌坐回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最初的狂怒和撕心裂肺的悔恨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的是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和死寂。

他呆呆地望着地上那摊碎裂的陶片和污渍,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天幕。硝烟弥漫的北京城依旧,于谦的身影依旧忙碌。但黄子澄的眼神,却渐渐从极致的痛苦和空洞中,凝聚起一丝奇异的、近乎冰冷的清醒光芒。

功名?建文朝一败涂地,他早已被革除功名,成了丧家之犬。

抱负?削藩靖难,他成了导致江山倾危的罪魁祸首之一,抱负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所追求、所信奉的一切,都在天幕揭示的血淋淋未来面前,轰然倒塌,化为齑粉。

“呵……”一声长长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从黄子澄口中逸出。那叹息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悔恨,只剩下一种看透世事、万念俱灰后的……疲惫和解脱。

他的目光不再聚焦于天幕上的国仇家恨,而是飘向了小院之外。分宜县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市井的嘈杂。

“明天……”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得可怕,“明天,就去找那位姓罗的说书先生。”

这个念头一起,一种奇异的轻松感,竟悄然浮上心头。前半生,他汲汲营营于庙堂之高,自以为手握乾坤,指点江山,结果却把江山指到了悬崖边上。后半生……何不做一个彻底的看客?一个讲述者?

“把这一切……这洪武的草创,建文的折腾,永乐的铁血,仁宣的承平,还有土木堡的耻辱,北京城的烽烟……还有我黄子澄这个蠢货……”他嘴角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自嘲的弧度,“都写成故事,编成评话。让那茶楼酒肆里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这大明几百年的荒唐热闹……听听他们是如何哄笑那个力主削藩、结果引狼入室的黄大人……”

想到那可能的哄笑声,黄子澄非但没有羞耻,反而感到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和解脱。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破碎的茶碗,也不再仰望决定大明命运的北京城。他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尽管那衣袍早已陈旧),转身,步履竟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近乎飘忽的轻松,走向那间简陋的卧房。

他甚至低低地、不成调地哼起了一段不知从哪个乡野听来的俚俗小曲,那荒腔走板的调子,在分宜县寂静的小院里,飘散在洪武十三年的夜风中,带着一种洞穿世情后的苍凉与彻底的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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