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如此靠近,已是恩赐。
门边的翠云早已红了眼眶,悄悄退至门外,轻轻掩上房门。
廊下清冷的月光映着她欣慰的笑脸。
小主子如此赤诚孝顺,真是苍天有眼,不枉娘娘这十数年的肝肠寸断!
至于那碗搁在案几上的药,早已凉透,却无人在意。
屋内的温情脉脉如春日暖阳,静静流淌。直到门外再次响起小沙弥恭敬的轻唤,两人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分开。
听闻是了善大师相请,杨晚清纵然不舍,也知轻重。
“去吧,”
她理了理女儿微乱的衣襟,眼中满是不舍与骄傲,“大师于我们母女有恩,虽是皇室中人却非是歹人。说起来,他亦是你的皇叔祖。”
凤吟点了点头。
骤然离开那温暖的怀抱,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如薄雾般笼上心头。
但她很快收敛心神,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目光扫过案上那碗凉透的汤药,她走了过去。
素手端起药碗,掌心灵力微吐,无声无息间,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热力瞬间透入冰冷的瓷碗与药汁之中。
方才还凝滞无波的褐色药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蒸腾起氤氲的白气,丝丝缕缕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
“您快趁热喝了吧。”
凤吟将重新变得温热的药碗递到母亲面前。
心中那份亲近与感激早已满溢,可那声“母亲”却如同卡在喉间的珠玉,哪怕心里已经接受了,可是想要喊出那两个字,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凤吟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晚清的目光落在碗口袅袅升腾的热气上,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如果说先前对女儿的印象,不过是武功略高于同龄人,那么此刻眼前这轻描淡写、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以内力瞬间加热一碗凉透的药汤,且控制得如此精妙,不沸不焦,这需要何等深厚精纯的内息?
便是她当年全盛时期,也绝难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她几乎是机械地接过那碗突然变得滚烫的药,又机械地饮下,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女儿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移开。
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直到那个纤细却蕴藏着莫测力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杨晚清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只残留着女儿体温和惊世骇俗痕迹的空碗,久久无法回神。
烛火在她失焦的瞳孔里跳跃,映照着满室的震撼与谜团。
凤吟随小沙弥踏入禅室。
室内陈设极简,一榻、一桌、两凳而已。
炉上茶烟如游丝袅袅,混着香炉里逸出的檀香,氤氲出一室暖融。
墙上悬着一幅巨大的“禅”字,浓墨写就,笔锋似铁画银钩,带着沉甸甸的威压。
了善大师盘坐于炉旁蒲团上,慈眉善目,正自斟自饮,暖光映着他雪白的须眉。
凤吟目光扫过,心道这老和尚倒会享受。
她毫不客气,径直走向空着的蒲团,拂衣落座,脊背挺得笔直,带着审视的锐气。
面相慈祥是一回事,内里乾坤还需掂量。
烟霭缭绕间,了善抬眸,目光温和却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
“小友,终于等到你了。””
凤吟不答,自顾自拎起炉上煨着的陶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汤。
方才一路行来,寒气侵骨,此刻暖意入手,驱散了指尖冰凉。
她仰头饮尽,灼热的液体滑入喉间,驱散寒意,喉间溢出一丝满足的轻叹。
这该死的寒冬,若修为再精深些,何至于受此磋磨?
可惜此界灵气稀薄如沙漏,用一分便少一分,着实恼人。
要是她的修为更高一点,就可以无时无刻的维护着自己的身子,不受寒风侵袭。